对于孙向东的性格,吴香梅我们都不觉得生气。毕竟连钟毅都说孙向东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同志。
成年人被人当众夸做实在,不能只把他当作一个褒义词,有时候,它最多算个中性词。
看了四副碗筷,吴香梅道:“向东,你不一起?”
孙向东看了看桌子上添的两个菜,并未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高春梅。
高春梅笑道:“你别装可怜了。吴乡长,向东一会去吃香的喝辣的。这不天天都有货车师傅来,要是赶上了饭点,我和向东说了,就让他带着这些师傅,去乡里大集的馆子里去喝羊汤吃两个炒菜。每个师傅还额外送上一箱酒。这样让人家高高兴兴地来,开开心心地走,要是回去能给咱打打广告,就再好不过了。”
吴香梅笑着道:“这点好呀,坚持下去,把握机会。只是啊要是向东有事忙,你们可以换个人陪,没必要天天让向东喝羊汤,说话都有一股子羊汤烧饼味,你这晚上能受得了。”说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吃了饭去洗手,水池子边上,我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汉子蹲在地上抽着烟,看我过来,眼神中满是敌意。这人面熟,但也没想起是谁。时间稍紧,也就没在细想。
而在县里,钟毅专门组织召开了联席会,算是正式布置了任务。县里有关的负责人都来了。进会议室,就看到了晓阳。晓阳看我进来,并无太大表情,毕竟这个场合,不像是家里可以随意开玩笑。城关镇今天开人代会,晓阳要接受投票,不知道结果如何。我想去问问,但还是忍住了。
张叔虽然不是副县长,但还是位列县领导一席,只是坐的位置靠边的位置放了张庆合的牌子。
我刚放下手提包,就被李叔喊了出去。一群人,三三两两地都在门口的走廊里抽着烟。几个副县长和张叔、李叔也都在。与众人打了招呼,李叔把我拉到一边,悄声笑道:“上午城关镇开人代会,晓阳已经正式通过任命了。还有我把地方给秀霞落实了,已经签了合同,具体的给晓阳说了。你跟着我干的事想好没有?”
正要搭话,就看到钟书记和邓叔叔俩人一前一后相约下了楼梯。见两人进来,大家慌乱地熄了烟头,而李叔看着两人,猛地抽了两口,张叔拍了拍我和李叔的肩膀,几人也就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本交头接耳的领导们则不约而同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拔开了笔帽。桌子上一溜的茶杯。府办的一个小同志,早已拿了水壶为大家掺了水。
为了凸显这次会议的重要性,邓叔叔主持会议。看了看左右,大家做好了准备。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好,同志们,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开会,主要目的是为迎接道方同志莅临咱们县调研做准备。根据地区的通知,道方同志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两高路的修建经验和乡镇企业在县域经济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并且要在咱们县住一天。地区周书记和齐专员非常重视,要专门听取我们的迎检方案。昨天,府办已经通知了相关单位做好准备,今天我们专题布置相关工作。地区也传达了省城秘书长的指示,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真实”,所以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围绕真实来开展。下面请乾坤同志解读工作方案。
刘乾坤道:“同志们,根据省、地区的指示和县里的实际,我们初步拟定了方案,这次涉及城关镇、工业园区、安平乡、柳集乡和滩区两个乡,下面我从行进路线、调研点位、工作汇报、后勤保障、安全保障五个方面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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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了工作任务,刘乾坤道:“大家有什么困难?”
吴香梅看着大家,见没人举手,就轻轻地举了下手。刘乾坤道:“香梅同志,说一说”。
吴香梅起了身,说道:“各位领导,安排考察韩羽公司是应当的,但是现在韩羽公司的鸭子厂喂得多了,都知道鸭子比较粪便比较臭,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刘乾坤道:“这是个现实问题,要想办法处理一下。工商局的老郭、畜牧局的老陈,这个事谁管,协助安平牵头处理一下。”
工商局郭局长起身道:“刘副书记,我们工商管的是企业我们管不了鸭子呀,这鸭子拉屎臭的事归他老陈管。”说完也没坐下。
畜牧局的陈局长和工商局的老郭两人本就资历相当,都是既干过公社书记从下面爬上来的,到了退休的年龄,已经没有了进步的可能,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老陈放下了手中的纸和笔,摘下了老花镜,一脸不服地道:“老郭啊,你这话说得不对,什么鸭子拉屎就归我老陈管。我们畜牧局是管鸭子,但我们也管不了鸭子拉屎呀。这事关键在企业管理上,老郭,这个事还得你来管。”
我坐在后面一排,看着两个快六十的大爷踢着皮球,也是想笑而不敢笑,再看看晓阳,正好低着头看向了我,也是憋得一脸通红,看到我之后,还给了我一个眼神,那眼神我懂了。看你们问的这个问题,真是臭不可闻。
再看看主席台,除了李叔憋着,不得已喝了一口茶,也没有向茶杯里吐茶叶了。其他几人倒是正襟危坐地一脸严肃。
刘乾坤看着底下人,轻咳了两声,道:“严肃一点,老陈、老郭,会上你俩推什么推。”
钟毅敲了下桌子,道:我看这个不是多大个问题,香梅同志,你来牵个头,让韩羽公司及时通风,把粪便尽量做到及时清理,最后有些味道也是难以避免的嘛。
钟毅看着会议室里,干部的年龄两极分化是越来越大,年轻的如剑锋晓阳和友福,而立之年未到已经是主政一方。另外的就是老陈和老郭这些五十往上的老干部了,资历老,经验足,但明显的就是干劲不足。是时候让年轻人全部顶上来了。让老人下来,是件得罪人的事,这件事,不能再拖给下一届了。
散了会,也就下了班,和大家打了招呼,到了车上,晓阳就笑道:“我看,你们干脆在韩羽公司的鸭子棚的墙上写下来,禁止随地大小便算了。”
干脆我们安平五万群众,一人一只负责给鸭子擦屁股不是更好?我觉得咱钟书记说得对,上级领导要看真实情况,咱还能给鸭子棚里喷香水啊。实事求是吧。
晓阳道,不是啥大事,咱们去看看大嫂,大嫂在东关小学的边上,租了一块场地,李叔说已经交了租金了。
县城不大,东关小学我也很熟悉,不一会就到了地方,中秋一过,天渐渐黑得早了,落日余晖之下,远处的天空月牙高悬。这地方正处在东关小学的背后,门面房后面有一处空地已经闲置多年,学校围墙和门面房之间一处不大不小的缺口。正好可以进出拉建筑材料的大小车辆。门面房的门口,门虚掩着,门口放着大嫂的摩托车。高春梅的摩托车买得比大嫂的还早,而大嫂的摩托车却显得比高春梅的还要破旧不少。
我和晓阳没有看到大嫂的身影,想着许是在门面房的后面,这缺口处横了一根长木,上面还长了不少的木耳与青苔。空地之上有不少荒草已经被砍倒,依稀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拿着一个铁锨正在铲土,我本打算喊上一声,晓阳拉了拉我,摇了摇头,我们仔细看着,这人正是大嫂,大嫂旁边响着一个收音机,就看到大嫂一铲一铲正在挖着土,不时还用手擦了擦汗。而我和晓阳,已经感到了习习凉意。
晓阳摇了摇头,走上前,大嫂听到声音,猛地转了身,看到是我们,便笑道:“你俩呀,咋没动静呢?还吓我一跳。”
晓阳心疼地道:“天都要黑了,啥时候干不行啊,你也真是大胆。”
大嫂擦了擦额头,一用力,这铁锨也就稳稳地扎在了地上。大嫂看了看遍布杂草的空地院子,道:“这不想着早点干完,给老二把房子腾出来。中秋节,老二对象,就你们乡大院那个,到咱家里来了,姑娘没啥要求,就是想早点结婚。但是咱总不能让人家娶到砖厂宿舍里吧。我想了,家里的院子给老二结婚,我就搬到县城来,在这里盖两间房,不就把家里空出来了。”
晓阳上前,挽着大嫂的胳膊就往外走,道:“大嫂,你搬啥搬,二哥结婚,大不了再给他盖一进院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