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这么多贵族子弟,这真的不会有事吗?”
用望远术器观察到好几家侯府都被灭了,只余少许侍女、仆从留存,边上的姬天雪也是吃了一大惊:“连袓上为先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勋贵家族都未能幸免,此事恐怕会掀起滔天巨浪,引发无数人的攻讦、弹劾!”
“大多数人可不会去调查死者究竟犯了什么重罪,背后是怎样的目无法纪、欺君罔上,只要有心人牢牢抓住杀戮功臣后代,让人心寒这一点,肆意传播扩散,蛊惑平民百姓,就已是难以化解的危机!”
“舆论汹汹,众口铄金。朝堂之上,那些家族的姻亲、故旧,定会联合起来发难,不仅会倒打一耙,称相关证据皆是蓄意捏造,妄图铲除异己之举,更会借此机会,要求严惩凶手,以正国法。”
“如果他们以维护楚国传统与功臣荣誉为由,勾结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室子弟,鼓动军队与民众来一场‘清君侧’的政变,那郢都必将陷入更大的混乱,大楚王朝也会岌岌可危,正是中了秦人挑拨离间之计矣!”
“何来中计之说?秦人之谋,又与我何干?”赵青微微抬头,神色平静:“我只在意是否达成了既定目标,铲除那些祸乱工坊、叛楚投秦之人。若因顾忌些许攻讦便畏缩不前,大楚才是真的危矣。”
“真有敢于‘清君侧’,想要杀我之人,纵然集结了百万大军、千万民众,甚至放秦军入关,我虽一人一剑,孤身迎战,亦无所惧。天有不平,我便做那天,道有不公,我便为正道!”
“杀到敌人惧怕投降为止?”姬天雪皱着眉头:“且不论你是否真有剑平天下的本事,光是杀戮的手段,也太过血腥,太过直接,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后世之人,又会如何评说此等残暴的行为?”
“天有仁德,礼教施之;天讨有罪,刑罚殛之。”赵青悠然一笑:“嘴长在他人身上,我自不会去强行封堵。我只做我认为正确之事,于楚国、于天下而言,这些人是毒瘤,自然得做执刀割瘤之事。”
“另外,此次行动,我暂时只处置了那些背后没有大靠山,与大楚皇室、军方大将无甚紧密联系的高阶贵族,杀鸡儆猴,还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弹,而后再慢慢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她没有继续讲述下去,而是遥遥一招,将十数万枚金丹摄至身前,随着几阵光芒闪烁,相互交织缠绕,逐渐凝聚成一只身长十丈的青鸾形状,霭霭香烟,氤氲遍地,祥云缭绕。
而后,赵青径直骑坐了上去,青鸾仰天长鸣,声震云霄,随后朝着东面楚皇宫的方向腾飞而去,身姿矫健,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绚丽的光影。
那座高悬在郢都上空的天地洪炉,虽已隐于层云之后,可它炽烈的火焰依旧未熄,仍然在不断熔炼着新的丹汞剑丸,赋予其灵性,为接下来的计划所需作着筹备。
对于赵青来说,此前她的步步谋划,是为了求取收获的上限,因而对许多事情予以妥协,以宽容感化、改良纠正为主,但到了现在,却是为了保住收获的下限,自是要肃清一切,再无容忍之意。
封建王朝的功勋贵族,对天下万民又有什么实际上的贡献?不过是对一家一姓有功罢了,灭了也就灭了,反正赵青只是暂借大楚王朝这个名头行事而已,可管不了太多。
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德清洁,其化紧敛,其政劲切,其令燥,其变肃杀,其灾苍陨。
……
暮色里,大楚皇宫金銮殿微启的殿门内里透出昏黄的光亮,就像一只怪兽微微张开的嘴。
这座殿宇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建筑物之一,其中的每一处细节,甚至每一根梁上的浮雕,都要花去一名顶尖匠师数十年的苦功,华美威严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此时此刻,足有数千名品秩不一的臣子聚集在这座外面看上去很纤细,内里看上去却无比空旷的殿宇之内,分别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恭谨的目光齐齐投向远处倚靠在龙椅上的楚帝,眼眸深处闪烁着奇特的光芒,有敬畏,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一丝风都没有,垂着的珠帘却像是被某种气息所动,轻轻的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于寂静的大殿内悠悠回荡,宛如敲响了不祥的警钟。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臣子缓步出列,头戴高冠、身披华服,手执玉笏,脸上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似乎有把握化解当前的困境。
他深深一礼,双手将玉笏举过头顶,然后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