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个汉子抬着箩筐下了台阶,柳七才瞥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箩筐的馒头,而且箩筐里的馒头也不像自己平日在家中所吃的那么白净松软,看起来灰扑扑硬邦邦的,不像是新蒸出来的。
两个汉子将装满馒头的箩筐抬到了台阶下的一侧放好,随后其中一人从背后拿出了一面小锣,紧接着“哐啷哐啷”地敲了起来。
噔噔蹬蹬……
锣声刚响起的时候,柳七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侠客楼周边的巷子里接连跑出人来。
随着这些人的出现以及跑到侠客楼门口,柳七明显闻到了一股臭味。
“让柳姑娘见笑了。”一旁的中年男人恭声赔笑道,“这是咱们侠客楼的规矩,每日午时前都会给这些叫花子发一些食物。”
“这里味道不好,柳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先走一步,待到楼主回来后,自会派人通知您一声。”
柳七并未理会对方,而是看着四面八方不断汇聚而来的乞丐,一窝蜂地堵在了侠客楼的门口,若非那两个汉子拦在箩筐前,只怕这些饥肠辘辘的乞丐早就抢起来了。
见柳七并未有离去的打算,侠客楼的中年男人便邀着三人避到了一边,远离了那些浑身散发着馊味的乞丐。
陶之妍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些人不都是你们同帮的兄弟吗,为何给他们的馒头都是快烂了的!”
面对陶之妍的质问,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回道:“这位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这些人虽然也是乞丐,但并非我们丐帮中人,至于那些馒头……虽然卖相一般,但还是能够填腹的。”
“可……”陶之妍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陶之礼悄悄扯了一下胳膊给拦下了。
从侠客楼离开后,眼见着快到午时,三人随意找了间酒楼。
点好菜好,小二张罗着去准备了,陶之妍将手里的青竹玉笛拍在了桌上,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什么侠客楼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咱们家施舍都不会拿出这些的馒头!”
陶之礼一边给柳七和陶之妍倒着茶,一边小声劝慰道:“我的好妹妹,咱们家施舍是为了行善,侠客楼可就不一样了。”
陶之妍梗着脖子反问道:“有何不一样,不都是给乞丐发吃的吗?”
陶之礼无奈地抿了抿嘴,随后看了一眼正淡定地喝着茶的柳七,继而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便轻声述说道:“侠客楼表面是在施舍,其实是为了从这些乞丐中筛选出人来!”
柳七闻言眸光微闪,旋即抬首深深地看了陶之礼一眼,随即继续低头喝着茶。
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哥还算是有几分见解。
丐帮虽然明面上喊着天下叫花子都是一家,但实际上不代表叫花子就是丐帮中人。
通俗的讲,甘心一辈子吃发霉馒头的人,就连丐帮也瞧不上。
只要汇聚在侠客楼门口的那群人但凡有一丁点不甘于现状的心,侠客楼的人都会为其提供一条向上的通道,纵使没有习武的天赋,但当个一袋二袋的底层弟子负责摇旗呐喊,也不至于只能吃发霉的馒头。
叫花子之于丐帮,就如同普罗大众之于朝廷。
朝廷从天下取士,丐帮从叫花子当中选取人才。
除非有一天世间可以做到真正的天下无丐,否则丐帮便会一直存在!
过去柳七不明白为何丐帮之中高手如云,但却甘于与叫花子为伍。
按照常理而论,一个人来自底层的人发达之后,多半会与自己那不堪的过去做一个切割。
唯独丐帮中人丝毫不避讳自己出身卑微,甚至还引以为豪。
柳七回想起侠客楼前不卑不亢的中年男人,脑海中瞬时浮现出自己所遇见的丐帮中人。
沥安城中一出手就是直取柳七性命的乔五郎,永泉府里暗中拱火唆使江湖人士对付柳七的费超,白水县找上门来的程疯子,以及清江府外与柳七不分伯仲的修少阳。
从身为分堂副堂主的费超,再到七袋八袋长老的程疯子乔五郎师徒,最后是身为副帮主的修少阳。
这些人的身上无一不存在着一种极为相同的气质。
哪怕是自己不占理,但却偏偏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就好像死在他们手里是别人活该一样。
柳七现在隐隐有些明白了。
修为最难一步就是修心。
其心不坚,武道修为自然就走得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