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女帝的归女帝,元君的归元君【7k字二合一,求月票!】

另外,当今圣人的这种变化,并不能说明欧阳戎原身是故意卖直,借机求名。

因为正是经历了欧阳良翰那次当廷直谏、顶撞女帝事件,才让朝野上下的聪明人敏锐察觉到风向变化了,年迈女帝开始爱名仁慈了。

在此之前,大伙其实都拿不准。

欧阳良翰算是第一个亲自拿头去试的,当初也是提前备好了棺材,做好竖着去横着回的准备,才孤身上殿,鲠直进谏的。

所以欧阳良翰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美名,不掺和半分虚假,大伙都服,知道这“君子”能处,有事真上啊……

“对了,当年狄夫子被酷吏诬陷贬官,从京都一路贬至偏远龙城县,路上就是老杨头他们监督押送的。”

容真突然开口。

欧阳戎转头看向她。

这时水牢灯火亮起,是女官取来了灯油。

欧阳戎先是眯眼,适应了下暗室骤明的光亮。

紧接着看清楚了牢房内的状况。

只见前方是一处水坑,欧阳戎不久前看到的那一道黑影,被刑具限制,被迫站在水坑中,水位刚好到达胸部,头顶上方,有水滴落下,连续不断的滴落在他的头上。

欧阳戎注意力落在那个水滴处。

他知道这种水滴刑,这是一种心理和生理双重折磨的刑罚。

在本就幽暗的水牢环境内,通过持续不断地让水滴滴落在受刑者的头部或身体敏感部位,长时间的重复刺激,会导致受刑者精神崩溃。

滴答……滴答……

门口点起的火把,火光落到水牢内这道黑影上时,已经变得很微弱。

欧阳戎却借此看清楚了黑影的模样。

这是一个长相老实巴交的微胖中年人,脸庞白白胖胖,能看出进牢前养出的富态。

眼下他满头披散着湿漉漉黑发,长期待在水中导致身体被泡的浮肿,嘴唇苍白臃肿的如同两根寒冬腊月冰冻的香肠。

“才小半天就不行了吗,老杨头玩水的手段确实了得,名不虚传。”

欧阳戎听到旁边容真的声音,不由的回头看了眼她。

“李鱼,江州人士,祖孙三代居住浔阳城,做药材生意,颇有家资,李家到了他这一代独子,星子坊街坊们皆称他为李员外。”

容真记忆力极好,红唇轻启,缓缓报出:

“李员外有一位正妻孙氏,夫妻出得名的恩爱,这李员外娶孙氏入门以来,从未纳妾,哪怕三年前丧妻,亡妻留有一女,小名李姝,现已被云梦二女君鱼念渊带走,不知去向。

“这星子坊李家算是云梦剑泽在江州的一户线人,目前探明的消息,是李员外的亡妻孙氏牵头的,孙氏与云梦剑泽有千丝万缕关系,不过目前没查到她过往经历。

“星子湖大佛修建期间,云梦越女们渗透进城,星子坊李家的宅院与草药店,成了越女们的驻扎堂口,已知的大女君、二女君都在其中。

“其中,二女君鱼念渊就是以私塾女先生的身份,混进了星子湖附近的李宅,教导李氏幼女李姝写字,伺机埋伏进入星子坊工地的佛首车队……

“这些算是此前探明的已知消息。”

欧阳戎摸了摸长出些胡渣的下巴:

“那越处子呢,既然来了城里,肯定去过李宅或李家药铺。”

容真冷眸落在前方水坑中湿漉漉的李鱼身上:

“是啊,越处子呢,有人没说实话,之前招供的时候,故意略去了。”

“唔……唔……唔唔……”

这时,众人看见水坑里的李鱼嘴唇蠕动着,话语含糊不清。

被称为老杨头的独眼老头走到李鱼身边,低头蹲下,拔开羊皮水囊,塞进后者嘴里。

李鱼就像旱年干裂河床上的死鱼遇到了甘露一样,使出吃奶的劲去汲吸水囊里的清水。

李鱼刚咽下一口清水,老杨头突然扯回了羊皮水囊。

“越处子是不是来了浔阳城?”

独眼老酷吏的嗓音沙哑暗沉,就像吞过火热炭块一样,要仔细倾听才能辨认。

这肯定不是天然哑嗓,是后天造成的,欧阳戎听的出来。

“水……水……求求给我水。”

李鱼瞪大一双死鱼眼盯着上方悬空的羊皮水囊,伸手却抓了个空。

老杨头高举羊皮水囊,手掌纹丝不动,低头看着他。

周围全是水,李鱼却无比渴望水。

这时,门口方向传来一道冷冰冰嗓音:

“李员外,今日来不是往日那样的看望闲聊,而是要麻烦你一件事,请你把越处子的模样画出来。”

欧阳戎转头,看了眼垂目说话的容真,隐隐感觉她今日情绪有点怪。

“处子……什么处子?”

李鱼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迷茫神色。

容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老杨头仰头,喝了口水。

李鱼昂首眼睛瞪大的看着他手里的羊皮水囊,频繁的舔嘴唇。

欧阳戎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水牢一陷入了古怪的寂静,只有水滴的滴答声。

“女史大人,草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什么处子,草民好像耳闻过,是草民的亡妻曾经提过一嘴,但草民从未见过。

“给云梦泽的客人们留宿,是为了偿还亡妻欠下的恩情,草民实在没想到后面会发生如此非常之事,影响到女史大人与朝廷大事……草民罪该万死。

“可草民这些日子,已经将所见所闻全部写下,记忆里那位大女君、二女君的大致面容特征也已经画下,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草民实在不清楚什么蝶恋花主人和什么处子,没有印象,可能她们在草民面前出现过,但是草民也不认识她们啊……”

李鱼站在水中,水没过胸口,他开口的同时,身子摇摇摆摆,奄奄一息。

容真走上前,语气出奇平静道:

“雪中烛、鱼念渊的相貌特征不用你,我们也知道,你说的这些尽是些无用的线索。

“再者,既然云梦越女们选择了你们李家作为浔阳城的堂口据点,不可能不对你们李家了如指掌,单单偿还一个亡妻的恩情,说不过去。

“你必然是她们知根知底之人,对她们做的事也十分知情,这种情况下,若越处子来了浔阳城,伱说你没见过,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不等李鱼解释,容真继续道:

“本宫一向害怕误杀,替你李家想过,此前总想着,你们李家应该不会傻到拿满门近百口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傻傻去帮助云梦女修们大逆不道的行动。

“若是你们真的深度参与其中,应该早早做好了转移家属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云梦大女君、二女君她们弃你们李家而逃,只带走了一位小嫡女……”

“可是本宫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一点,推翻了前面李家无罪论,李员外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鱼无声张大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容真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