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他一眼,道:“厂里的事儿就先别想了,安心在这儿待几天吧。”

蔡立民手指抠着桌板,慌忙地应了两声好,又忍不住问:“那警察同志,现在、呃、是有什么事吗?”

岳凌川目光在他手指上一扫而过,片刻后缓缓笑道:“别紧张,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哦,聊,聊。您说,您说。”蔡立民脸上堆起了笑。

“大爷今年多大了?”岳凌川随意开口,好像真的只是在闲叙家常。

蔡立民一愣,随后道:“今年53了。”

“53了啊?那没几年就退休了,摊上了这事儿,嗨。”岳凌川换了个姿势,态度温和地问他:“您是怎么想的?”

蔡立民顿了顿,片刻后才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自从他妈走了之后,他就调皮捣蛋了起来,我想管,但是一来每天起早贪黑的,没那个时间;二来呢,也不忍心,毕竟他已经没了妈,我这个当爸的难免溺爱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从小好好管教他,说不定现在也不会这样……”

岳凌川听他这么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周启明问:“您说他母亲跑了,那他母亲到底为什么跑啊?”

蔡立民神色低落,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我没能耐。”

岳凌川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那时候进厂,外人看着光鲜,但实际上,门卫工资一个月就那么一点。她跟我结婚后,自己又没工作,我一个人养活一家,日子不说捉襟见肘,也好不到哪儿去。”

“日子久了,她就开始抱怨、挑刺儿,说要早知道嫁过来是这么个日子,怎么也不会和我结婚。我也没办法,婚都结了,再闹也得过下去不是?”

“后来没过两年,有了孩子,她性格变好了许多,我以为她是为了孩子,想安安心心跟我过日子,谁知道……”他叹了口气:“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去,就看到家里乱糟糟的,她在那到处乱翻,看到我之后,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当时成勇被锁在睡觉的屋子里,一直在那哭着喊妈,我顾不上其它的,赶紧开门进去陪他,等出来之后,屋里就没人了。”

“我问成勇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妈把他锁在屋子里,他怎么叫都不答应……”

“我追出去一看,外面已经没人了。当时下着大雨,家里还有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回去。”

“第二天再去找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周启明道:“就这样,你们就判断她跑了?”

蔡立民道:“我当时回去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就连我们存钱的地方,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又是我亲眼看着人走的,还能有假?”

周启明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又说:“那你这么些年,就一个人带着孩子?每天起早贪黑的,辛不辛苦?”

蔡立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不是也没办法嘛……辛不辛苦的,最开始的确不适应,后来慢慢习惯也就好了。平时也就在门卫室里坐着,没什么事儿。”

他顿了顿,又看着他们,带着些卑微的讨好道:“要说辛苦,警察同志才辛苦,每天认真办案,保护咱们老百姓的那个……安全,人身安全。”

“是挺辛苦的。”岳凌川并未否认,而是随口道:“今天外面还下着大雨,来来回回的,忒麻烦。”

蔡立民眼神一动:“外面下雨了吗?”

周启明也明白了岳凌川的意思,道:“下了,可大呢。”

他又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昨天看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大晴天,结果下了那么大一场雨。”

蔡立民笑笑:“是吗?我都没听到。”

岳凌川道:“这屋子隔音好,听不到才是正常的。”

他冲姜程使了个眼色,姜程起身,把审讯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岳凌川笑容温和,循循善诱:“大爷,您再听听。”

他说:“这场雨,和吕秀琴死的那天晚上的雨,是不是很像?”

蔡立民点了点头:“像……”

他忽地意识到什么,嘴角的笑猛然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