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勇和方子业二人,一人赶紧用负压吸引器抽吸,一人则是盲用无菌棉垫擦拭。
刘煌龙说:“子业,等我打开了胫前神经的残端后,我们就分开手术。”
“我负责去找移植的带血管神经瓣,你这边,则负责进一步清创,将神经的正常解剖结构处的瘢痕以清创术的方式清理!”
“首先要把神经解剖结构的路修整出来,才能谈及神经移植术。”
“其二,你还要把血管的分支视情况剔除,这个我已经和邓勇教授仔细商议过了,他会指点你。”
“其三,你需要对肌肉的形态进行修整。”
“之前的肌肉组织,疤痕愈合后,肯定会有局部的增生瘢痕,患者前期无法移动,肌肉间应该是形成了疤痕增生导致粘连!”
“松解术,也是切开术的一种,你必须彻底松解。”
“其四,患者之前有部分骨缺损,比如说距骨缺损,骰骨缺失,这些则是要你、袁医生、邓教授三人完成。”
“骨为运动之支柱,没有骨骼支撑,是谈论不上运动的。”
“其五,患者换关节位置的解剖结构,其实损坏不多,更重要的是足部诸肌,这才是我们这台手术的重点,我们可能需要取人工肌腱、生物肌腱予以肌腱的重建编织手术……”
“所以说,这台手术的范围虽然不大,但工程量其实非常非常大。”
“四个小时内,要完成这么多,还是非常赶的!”刘煌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宁愿在手术开台前,再次浪费大量的时间安排手术,也不愿意直接分开各自为伍。
看到了众人都点头后,刘煌龙才继续低头,开始翻找胫前神经,他要以近端神经为起点,做这台超级复杂毁损伤术后功能重建的起点。
找解剖结构,特别是找神经,对刘煌龙而言,是轻而易举的。
仅仅才几分钟,刘煌龙就将探头探脑的半条胫前神经的残端给拧了出来,而后小心地将其归置在了一旁。
“不用神经拉钩,这样的神经残端,神经拉钩没有保护作用。”
“我已经将胫前神经分离了出来,接下来的操作,就暂时先交给子业你了。”
“袁医生,我们去对侧,取神经供体。”刘煌龙说完就带队离开,丝毫不犹豫。
神经移植术,顾名思义,就是将一条神经截断后,移植到另外一条神经上,发挥作用。分供体和受体。
自体神经移植,则可最大程度避免免疫移植反应。
供体多取用自体次要的皮神经修复指神经或其他较大神经,常用的有腓肠神经、隐神经、前臂内侧皮神经、股外侧皮神经及桡神经浅支等。
患侧的腓肠神经,肯定是暂不适合取的,但健侧下肢的腓肠神经、隐神经以及股外侧皮神经,就是优选的供体材料。
虽然截取了这些,也会对健侧造成功能障碍,可比起运动障碍,局部的感觉障碍,就显得略次要一些。
刘煌龙走后,邓勇就坐在了之前刘煌龙的位置,对方子业说说:“上次手术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将胫前神经的通道清理了,但又疤痕增生了过来,但这是好事,因为还有局部的脂肪、微细血管的增生,可以为后续的神经移植术提供软组织床。”
“不然的话,若是她最开始受伤状态的软组织,当时一期即便是做了神经缝合,也会因疤痕增生而导致卡压。”
“疤痕固然难看,但很多时候,它的目的就是为了修复,应用好疤痕,截取一些,再留下一些,就是重建术可取的方法之一。”
“只可惜骨重建术,没有骨骼疤痕可以利用,不然的话,我们的骨缺损,也可以用类似的理念来进行骨移植材料了。”
方子业轻轻点头:“嗯,是呀。”
“如果可以有地方可以孕育自生骨作为移植材料,那再大的骨缺损,可能都不怕了。”
“师父,拉钩拉开一点,我要开始清创了,这里的疤痕清创,不能将所有的疤痕组织切除完,而是要切除一部分后,再保留一部分,相当于要挖出一条通道来!~”
“我需要更广的视野。”
邓勇点头,左手重新整理了一下严志名的拉钩角度,然后朝手术室扫视:“源培,洗手上台,打电话再叫个人下来帮忙。”
很明显,之前的五个人就展不开腿,现在的五个人,就显得人手非常不够。
李源培赶紧出门去洗手。
就连洛听竹,此刻安抚完了麻醉科曾全明教授的心情,让其转愁为笑后,都站在手术台旁来看。
可以看得出来,目前言初小腿以下的软组织,基本都是疤痕状态,脂肪、血管网、系膜等都太少太少,几乎没有。
如果说普通人的软组织层是良田的话,这里连荒土都承当不上。
方子业要在疤痕组织里面清创出一条条神经和肌腱容纳的通道,比开荒还难!
开荒就是卖力气的事情,一锄头不行,来十锄头。
手术不是如此。
“要不要电刀?”方子业开始操作后,对面的邓勇发现瘢痕切开后的局部,渗血颇多,会影响术野,便提议。
“不行。”
方子业摇头,“电刀虽然可以切开止血,但会伤及局部的血运。言初目前的血运,除了主支血管,就是靠这些局部的毛细血管网了。”
“慢慢来吧!有止血带,出血量不会很多。”
“擦拭一下。严师兄。”方子业左手有齿镊,右手圆刀,根本没空。
严志名其实双手也有东西,暂时放下了吸引器,用大无菌棉垫开始擦拭术野,血色浸红后,快速离开。
而后,方子业手里的刀,就如同是开荒的锄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划开,一点一点地刨出引水的沟,然后再刨出灌溉的通路出来。
“止血钳……”
“尖刀!~”
“……”
在操作的某一刻间,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邓勇,也不禁肩膀轻微一抖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方子业闻声,将手里的刀轻微一收,抬离操作术野后看向邓勇,低声,语气平静而严肃:“师父,哪里有问题吗?”
方子业虽自忖自己的操作没有问题。
但邓勇毕竟是自己的师父,经验丰富,理论深厚,见多识广。
方子业目前,也就是见长与操作,在理论储备上,暂时还没有特别醇厚,比起血管外科的5级理论,方子业如今的创伤外科,更像一个襁褓中的小孩。
这是方子业下一步即将加点的方向。
其实,技能树有点歪,实在不是方子业故意而为,主要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这些歪了的技能树,方子业可能就已经经手几个死亡病例或者残疾病历了!
所以其实还是学识点不够用,还是太穷了!~
“你继续。我闭嘴!~”邓勇说完抿嘴。
而后对着转头而来的刘煌龙轻轻点头示意抱歉。
他一个正高级别的教授,先在手术过程中失态,出声打扰了自己学生的操作,实属不应该。
但主要是,方子业以前的清创术,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没有足够乱七八糟的‘病种’让方子业全力发挥,所以,邓勇就误以为,方子业的清创术也就那样。
‘国手’级的清创术也不过就是尔尔。
然则,事实并非如此。
井底之蛙之所以见识浅薄,并不是因为蛙,而是因为它是井底的蛙。如果是东海大鳖在井底,蛙在陆地,那么成语就变成了井底之鳖。
蛙的眼睛本身是没问题的。
同样的,方子业的技术,也是如此。
中南医院里的创伤外科,很少有急诊手术。即便是有,也不过多是简单的急诊!
正如没有富豪会以买矿泉水的方式炫富一样,方子业也不会说在简单的小创伤病人上,展示自己的清创术。
刘煌龙并未开口说什么,而是继续埋下头,轻声问对面的袁威宏:“袁医生,带这么个徒弟,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是什么?”
“你可以直接讲,我也哔过狗。”刘煌龙先坦然自己内心的想法。
在练功房一遇,刘煌龙巧然间认出方子业,然后将方子业作为一个婉拒倪耀平教授邀请的理由之后,就一头栽进了方子业这座泥潭而不可自拔。
以往累积的‘骄傲’、成就、专业技术,除了科研成就依然稳如泰山外,其余均被方子业撞得稀碎。
袁威宏看了看刘煌龙,没觉得刘煌龙是戏谑后,谨慎回:“先欣慰、再自豪、后迷茫,再慌乱、如今坦然……”
“再怎么论,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学生。”
刘煌龙则又话锋一转道:“袁医生的性子,收敛了很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