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买来给自家小孩耍的,还是亲戚家?”摊主套近乎。
    我道:“我自个玩。”
    摊主愣了愣,随即憨然一笑。
    我问他:“你认得方才那位买拨浪鼓的道长么?”
    摊主声音低下去,面色也有些沉:“便是近来入城的濯川道长了,听说道法高深,祛邪避祸。就是成天背着个大箱子,跟棺材似的,有点吓人。有人还想着莫不是这道长杀了人,将尸体泡在里头了。”
    我笑笑,付了银钱离开。
    回去被洛神瞧见了,她站在院里,手里抱着一摞旧房,见我百无聊赖地摇着拨浪鼓进来,只一双眼默默看了我。
    我被她盯得后背发毛,故作软声道:“做什么。”
    “幼稚。”她幽幽吐出两个字来,踏着白雪,回书房去了。
    我被她噎得肝疼,这冰块,到底也是她几百年的媳妇了,竟也不晓得多说点软话哄哄我,我这媳妇给她白当的么,日里做饭白做,夜里暖床白暖的么。再说倘是如此,那濯川道长比我还幼稚得紧,人家背个棺材,还不忘将这拨浪鼓搁棺材上招摇过市。
    九尾凑过来,我拿着拨浪鼓逗它,它哼哧哼哧地对着拨浪鼓傻转圈,差点踩到自己那花里胡哨的大花尾巴。
    我看得好笑,忍不住陪它多耍了一会子,及至无事,便将拨浪鼓挂在院中一棵矮青树的枝杈上,自己进了书房隔壁的一间房门后头,候着。
    过得一阵,洛神拣书出来,院中无人,她左右看了看,便在那矮青树前站定了。
    我敛了气息,在门后捂着嘴憋笑。
    果然,洛神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面拨浪鼓,这般轻触几下,这才将拨浪鼓取了下来。
    她站在白雪青树边上,玉颜静敛,甚至是有些严肃,端着神色在那摇了几把。
    眼底却隐约漾出光来。
    轻轻的咚咚声响起来了。
    我在自头偷看,一颗心经不住被她这低眉初雪的模样攫住了,要似她手里把玩的拨浪鼓般咚咚跳起来。心中爱意更甚,恨不得就想从后面一把抱住,将她兜回房里去。
    哎呀。
    青天白日,罪过罪过。
    她绷着脸又晃了几圈,顿了顿,将那拨浪鼓原处放回。且她素来心思缜密,又记忆超群,大抵是怕被我到时看出来,便十分准确地挂在先前相同位置,连角度都是一样的,还十分固执地将那几片遮着的树叶拨回原处。
    端详了片刻,大抵是天衣无缝了,抱着古籍去了前头铺子。
    我在门后头候到这一切,憋笑实也憋得辛苦,待她离去,捂嘴笑得要打跌。
    歇整了些许时间,我这才端了茶水,慢悠悠晃回前头柜台,洛神一手执书,正看得仔细。
    “今日这风吹得可真大。”我给她倒了盏茶水。
    她头也没抬,淡道:“有么。你看我头发丝可曾吹动?不见有风,只见睁眼瞎话。”
    我递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过去,挑眼看着她:“可不是的么。后院那风大得,吹了那矮树,波浪鼓声咚咚咚的。”
    过日子么,想来不是她玩我,便是我玩她。
    她依然没抬头,长睫毛都未曾颤动似的:“是么?恐是现下停了。先前后院起风了,风向不对,我这边也不晓得。”
    啧。
    我感叹她这即使泰山崩于前也纹丝不动的老城墙厚脸皮,感叹了几百年。
    一如我爱她几百年,如今亦未曾嗟减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