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兰子爵得出了结论。

他们为何来到这里？

想到那艘匆忙降下跨轨道登陆器然后立即快速离开星球轨道的运输巡洋舰——子爵已经命令家族战舰前去追击。

敌人似乎正在躲避什么？

桑德兰子爵暗想道。

“前方，侦测到了能量信号！”

骑士侍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队堕落骑士从坑道里现身。

“维尔特十一世，该死的叛徒。”

一半黑灰一半深绿的盔甲涂装，利剑自上而下穿刺白色齿轮包裹着的黑色颅骨的家族纹章，桑德兰子爵确认了对手的身份以后，开启扩音喇叭冷声道出对手姓名。

“德拉科尼斯，怎么是你们？”

对方显得有些惊讶，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将在这里遭遇另外一队帝国骑士。

“命运使得我们再次相遇，我要净化你们，亵渎了骑士精神的丑陋玩意。”

桑德兰子爵冷声道。

“是啊，命运……”

对方叹息说道。

对峙双方，德拉科尼斯家族这边主力都是巡游骑士，只有家主桑德兰子爵驾驶的是一台堡主骑士。维克斯崔克家族那边主力都是掠夺骑士，家主维尔特十一世驾驶的是一台暴君骑士，可谓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对方骑士机甲的头部就像一枚细长的金属骷髅，下颌耸拉，垂着一张尖牙大嘴。堕落骑士抬起右手，雷击拳套里面握着一名星际战士，这名星际战士身穿黑金配色动力盔甲，没有佩戴头盔，低垂脑袋似乎陷入假死状态。然后，雷击拳套用力挤压，碾碎了陶钢和塑钢，星际战士的超人血肉从盔甲缝隙中喷出。堕落骑士将星际战士的尸骸缓缓涂抹在了自己凹凸不平、尖刺丛生的盔甲上，碎肉和碎甲挂在焊接尖刺和颅骨铁链的缝隙之间，还有部分淅淅沥沥落下。

桑德兰子爵默默注视这这一幕。

这番极恶的挑衅和亵渎。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这帮家伙。”

对方首领笑着说道：

“害我提前准备好了一个俘虏，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可惜，可惜……”

佐菲亚紧盯着那套黑金动力盔甲。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责任和荣誉的亵渎！不用通过这种行为妄图激怒我们，维尔特十一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桑德兰子爵大声宣告道，举起了链锯剑，切换回了通讯频道，喝道：

“所有骑士，随我……呕！”

通讯频道里面变故突起，所有骑士都听到了，子爵声音猛地一变，似乎正在大口呕吐，那个声音异常惨烈，仿佛要把所有内脏都给吐出来般，还在用力抠挠嗓子。

“我…呕，呕呕，哇——”

撕心裂肺、稀里哗啦的呕吐声音。

所有帝国骑士都惊呆了。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远处，坑道边缘的堕落骑士们也愣住了，为首的维尔特十一世，歪着脑袋，骑士头部的感受器和探测器不断闪烁，发现对面那台堡主骑士，忽然开始浑身颤抖，粘稠腐败的脓浆黏液，顺着每个机甲缝隙渗出。

接着便是蠕动着的白色蛆虫和嗡嗡作响的黑色蚊蝇，蛆虫不断掉落，蚊蝇升起团成一团环绕蝇云。接着，钢铁开始病变，盔甲表面隆起长出斑斑疖子，堡主骑士哆哆嗦嗦，身上流淌着的脓浆开始冒泡，背后的排气口里正在喷出源源不断的绿色恶臭瘴气。

“这是……纳垢？”

见多识广的维尔特十一世自语。

“嗡——”

一道伴随着剧烈痛楚的刺耳尖啸，席卷所有帝国骑士的通讯频道，佐菲亚感觉鲜血正在太阳穴里面轰鸣，额头上的铁环忽然变得异常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混沌废码！”

贾妮科尖叫道：

“佐菲亚，断开通讯链接！”

长久以来的不断训练，让佐菲亚没有多加思考，几乎就是下意识地，手动断开了通讯链接，“啪嗒”一声，耳朵里的声音消失。粉发女孩环视四周，骇然发现，还有多台骑士机甲也出现了和堡主骑士一样的症状。

“轰——”

堡主骑士忽然抬起右臂，破城者加农炮对准一台尚且正常的巡游骑士，悍然开炮，巡游骑士的离子护盾对着前方的混沌骑士，完全没有料到来自侧面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机舱顿时爆出一团火花，踉跄倒下。

未等双方交战。

帝国骑士已经开始自相残杀。

“咻咻咻！轰轰轰！”

堡主骑士身上开始弥漫锈蚀铜绿，背上那组破盾者导弹发射器，朝着周围无差别地胡乱喷射导弹。几台同样发生了异变的骑士机甲，转动链锯朝着“火之怒焰”围了过来，首席骑士瞬间遭到三台骑士机甲围攻！

“滋嗡——铿！”

“火之怒焰”一剑格开锯齿锋刃。

扩音喇叭里面传来大吼：

“跑，佐菲亚，快跑！”

无助和恐惧充斥着内心，佐菲亚呆呆看着贾妮科夫人陷入包围，那台硕大无朋的堡主骑士已经转过身来抬起武器。远处，混沌骑士集群正在迈开双腿朝着这边飞奔……

首席骑士凭借着精湛的格斗技术，操控“火之怒焰”一剑捅穿变异骑士。

“快跑啊，佐菲亚！”

…………

“嗒、嗒、嗒……”

昏暗漆黑的夜晚天空，雨滴落下。

滴落在废墟间的水坑里，荡漾波纹。

一台阔剑侍从，孤零零行走在道路边。

佐菲亚面容呆滞，浑浑噩噩地走着。

她快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从那片残酷而混乱的战场里面脱身出来。那些遭受某种“感染变异”的帝国骑士，完全忘却了曾经掌握的战斗技巧，全然凭着一股动物般的本能战斗，毫无章法地挥动武器。自己脱离那片战场的最后一刻，“寻血猎犬”回头望去，看到“火之怒焰”被众多的变异骑士淹没……然后抬起左臂一炮击穿一台试图追赶自己的变异骑士机甲的腿部关节，让它倒在地上。

“贾妮科殿下，贾妮科夫人……”

佐菲亚低声地喃喃自语。

忽然，她闭上了眼睛。

“妈妈、妈妈……”

尽管她的感官依然还和阔剑侍从保持同步，尽管她的身体和视野依旧作为一台骑士机甲存在，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行热流顺着脸颊滑落。

工业世界的夜晚更加寂静。

远处偶尔亮起来的细微火焰，像是黑暗中的一簇鬼火，摇摇晃晃又熄灭了。

佐菲亚驾驶着骑士侍从，又步行了七八公里，沿着一条古老的主干道前进。被遗弃的货运卡车散落四处，因长时间暴露在外而锈蚀。她刚才在远处看到的一座工厂现在更近了，大概只剩一公里的距离。没有指挥，没有目标，没有前进方向……她不知道骑士家族之中是否还有幸存的人，不说一个矛阵，哪怕只有一个骑士侍从都行。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

这座工厂模样的建筑是如此巨大，骑士侍从甚至可以从下面穿过去。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建造过什么。考虑到工厂的规模，甚至可能生产过泰坦组件或战舰炮弹。然而它在地图上面只是被标记为“废弃的D-26”。

“滴滴滴滴！”

鸟卜仪声音刺耳地响起。

威胁警报使她惊慌失措。

“那是什么？”

“寻血猎犬”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女孩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一尊扭曲的人形机械站在远处，就在她鸟卜仪探测距离的边缘。它的尺寸几乎是她两倍，和子爵驾驶的堡主骑士差不多大。然而，这并不是德拉科尼斯家族的高贵战甲，它被漆成鲜艳的绿色和黑色，有一个被黑剑刺穿、位于白色齿轮内的黑色骷髅浮雕。血腥的铁链包裹着它的头部。胳膊上的链锯武器还在滴着鲜血，丝丝缕缕。

那是维克斯崔克家族的掠夺骑士。

佐菲亚陡然瞪大了眼睛。

堕落骑士开始向她走来。这种接近，缓慢而轻松，有点悠哉的迈动双腿，仿佛肉食动物对于它的猎物不感兴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