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于战斗的技巧实在是太生疏了,我的寄生虫兄弟。】
【甚至不如马格努斯。】
午夜将至。
还有一秒钟。
蜘蛛女皇的右耳捕捉到了一声最轻柔的宣告,那是午夜幽魂的利爪再一次撕裂了黑暗中的帷幕,渴望将她拖入噩梦之中。
摩根没有后退,她谨慎地踩在每一片被确认了安全的土地上,转过身来,向左倾斜,蓝黑色的长枪划破出震荡空气的声音,在一瞬间便抵挡住了午夜幽魂那只漫不经心的利爪。
第二军团之主眯起眼睛,她那双一向充斥着理性的青蓝色瞳孔此时已经化作了狭长的轻蔑,看似单薄的手腕扭动着,让重若千钧的利刃化作了咆哮的湍流,在眨眼之间便逼退了血亲的攻势,还顺便在那条干枯的苍白胳臂上留下了一道血腥的痕迹。
第十七道。
在她的内心中,蜘蛛女皇安静地做着记数:这是她给康拉德的第十七道伤口,也是他们开始交锋的第十七个回合。
可怜的家伙:他远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无知与野蛮,还要嗜血与疯狂。
午夜幽魂甚至根本没有躲避血亲的利刃,他放任自己的苍白四肢与肩膀被血淋淋的伤口覆盖,一遍又一遍的疼痛加强了他的力量,让他更为专注地投入到了一次次的主动攻势之中,就像是一个被困在了角落之中的亡命之徒。
他愈加的野蛮,也让蜘蛛女皇的内心愈加的轻视。
又一次攻势、又一次碰撞、又一道伤口,蓝黑色的钢刃在基因原体的巨力作用下飞舞着,在纯粹的黑暗中划出模糊的新月,以一己之力便抵住了午夜幽魂再次来袭的两只利爪,也让两位帝皇子嗣的面容离得格外的近。
透过枪刃与腐烂指甲所交织的金属罗网,摩根甚至能看清午夜幽魂那血流不止的双手,以及那双手之后的骷髅面孔:她的血亲拥有着一张几乎遗失了所有肌肉与脂肪的噩梦面容,黑色的眼珠几乎要从苍白的表皮上掉落下来,而在那虚弱的嘴唇之中,则是崎岖的黄牙与干瘪的牙龈所构成的微笑。
他在笑,血流如注的笑。
真让人恶心。
摩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们角力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来自午夜幽魂喉嗓中的恶臭正坚持不懈地袭击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鼻腔,那是腐烂、发霉和消化液的味道。
科兹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笑的更开心了,这头骨架奇大的野兽将所有的积蓄倾注在了他的双臂之上,他意识到了【力量】正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的优势所在。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我亲爱的血亲?”
午夜幽魂前倾着身子,他的漆黑眼眸隔着金属与肉体的碰撞,与那双青蓝色的冰冷瞳孔对视着,他的面容已经被那黑暗中的疯狂所腐蚀了一半。
“你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悲,就算是我的肉体都可以如此轻易地对抗你的全副武装,而我还有着多余的力量,你还有什么?”
【我有学自卡利班的技巧。】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
蜘蛛女皇寒眉冷竖,她还没有成功地燃起用灵能解决这场战斗的怒火,在手腕发力,逼退了又一轮攻势之后,摩根听到了在科兹所退却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与低语。
走廊中遍布着尘埃与鲜血,那是来自于一位基因原体的鲜血,虽然其中没有一滴属于摩根,却依旧足够点燃第二军团之主的眉头,让她陷入一种不安。
午夜幽魂并不是她的对手,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尽管康拉德比她更高大、更强壮、更疯狂,但是他却连一件真正的装备都没有,他唯一的防护就是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双干瘦苍白的利爪,当他正面扑向了蜘蛛女皇的防护,与她像是两名战士一般厮杀的时候,唯一的结果就是摩根的枪刃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血痕。
这甚至让摩根有些不安:她可不相信午夜幽魂只有这些伎俩,她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近身搏杀能够轻易地胜过任何一个原体。
毕竟,她的近战能力,连面对基利曼都不能稳赢。
而与蜘蛛女皇的严谨姿态截然相反的是:午夜幽魂看起来倒是非常地轻松,他的话语和他的利爪破空声同样刺耳,甚至显得有些唠唠叨叨的。
“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诺斯特拉莫,我的血亲,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居住在尖塔上的家伙,他们和你是一样的,洋洋得意于自己所谓的技巧,却连一丁点的力量都没有:他们的刀刃只能拿来刮花那些奴隶的脸皮,以供取乐。”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
“而且刮得很难看。”
摩根笑了。
【我也觉得很难看:但你没必要用你的脸来做证据。】
黑暗中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各种摩擦之音的散乱混合:摩根能听到科兹的四只利爪紧紧地扣住墙壁的声音,那些也许从来都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刺透了金属,让午夜幽魂如同一只壁虎一般,在第二军团之主的头顶上方巡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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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势,当基因原体那充满了亚空间秘法的体质不断修复着他的伤痕的时候,午夜幽魂用脚掌抓紧了天花板,将爪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蜈蚣一样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享受着某种发生在黑暗之中的肆意畅谈。
“我还从来没有过和某个人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我死而复生的伟大血亲,我总是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已经得知了一切:就像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和命运一样。”
【所以,命运教导你成为一条期期艾艾的蛆虫?】
“不,它告诉我的只有绝望。”
那黑暗中的嘶哑声音似乎终止了一刹那,当午夜幽魂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居然产生了不到一瞬间的真挚。
“还有终结与死亡。”
“……”
“那与你有关。”
【我怎么不记得。】
“你只是忘了而已。”
“但我没忘。”
摩根眯起眼睛,她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听到一种最为细微的窸窣响声,那就像是用坚硬的双腿在金属中趟出一条道路一般,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决心。
“我没有忘记我所看到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的血亲,我们的父亲和那云间的黑暗诸神给予了我最可憎的一个礼物,我看到了一切,我也记住了一切,甚至无法去忘记。”
“你们所有人,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凡人,大可以在这光芒万丈的破烂舞台上沉醉到最后一刻,但是你们想象不出来,当这场戏曲的最后一幕也落下的时候,当我们的父亲那失败的可笑帝国即将面临终章的时间,这片银河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会走向什么道路。”
“那是你们不会懂的,更不会去相信的事情,你们不是我,你们看不到那唯一正确的道路:就是我在走的这条道路。”
午夜幽魂发出了怆然无比的笑声,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黑暗伴随着他的利爪在逐渐腐烂的金属墙壁上移动,爬来爬去,一会出现在摩根的面前,一会又远在走廊的另一侧,若有若无。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审判、正义、秩序。”
“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我的天职。”
科兹的声音宛如毒蛇的鳞片摩挲过粗糙的树皮,在空气与灰尘中扬起了最轻微的颤动,摩根甚至能辨认出他在天花板上扭动着那苍白的身躯,缓慢前进的模样。
她眯起眼睛,发现我午夜幽魂其实正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于是,她开口了。
【这是你的天职?】
“是的。”
【一个执法者?】
“正义之手,血亲,你也可以称之为黑暗中的复仇之人,为了所有被有罪者所伤害的人去复仇,因为已经无人会为他们发声。”
【听起来有一种虚假的美学氛围在其中。】
“这并不足以说服你?”
【是的。】
【你需要回答我,科兹。】
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足以让考斯韦恩、阿里曼和拉纳感到本能性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告诉我。】
【你因为他们有罪而杀人?】
“没错。”
【那,什么叫罪恶?】
“罪恶就是有违于法律……”
【什么叫法律?】
“法律就是正确的事情。”
【什么叫正确?】
“……不去作恶,要去做对的事情……”
【什么叫对的事情?作恶的界限又在哪里?】
“……”
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用明知故问的问题来搪塞我的答案?”
【那你又为什么要用你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道理来要求别人?】
“……”
“因为这样做会带来秩序!我已经拯救了一个世界……”
【你拯救了么?】
“……”
【你知道拯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么?】
“……”
【你自称为午夜幽魂,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王,自称为一切罪恶与恐惧的背负者,自称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但你从来没有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拯救者。】
“……”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拥有这个称呼,因为没人这么称呼你。】
“……”
“他们服从于我的秩序!他们获得了……”
【他们服从了么?】
在又一次打断了午夜幽魂的话语之中,第二军团之主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干瘦的手腕骨节被死死握紧时所发出的嘎吱声响。
许久之后,那被咬紧牙关的利齿之中才一字一顿地挤出了最为狰狞的话语,甚至让人能够想象出来那种骷髅一般的面容此时又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别在这胡言乱语了!死人!”
“我拯救了诺斯特拉莫!我拯救了所有人!我将他们从野兽的境界中拖了出来!用恐惧达成了真正的秩序!安静!服从!没有杀戮、暴乱和盗窃!只有在秩序的运转中安然臣服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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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秩序!这就是救赎!这就是正确的道路,唯一的道路!”
【……呵。】
摩根笑了,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比所有的伤疤加起来更能让午夜幽魂感到愤怒,那支撑着苍白躯体的脊椎不断地弯曲着,宛如一把被拉扯到了极限的弯弓。
【唯一的道路?】
“……没错。”
【你尝试过其他的道路么?】
“我看到了未来,一切的走向都早已被我记在了脑海之中,我看到了每一座选择的结果,看到了残缺片段中的毁灭,所以,我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必须做的?”
【也就是说,你甚至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仅仅凭记着所谓的结果带来的一瞬间,就认定了这是唯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