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也蠢,找一个酒囊饭袋也不看清就嫁,一家里尽是软骨头、都是窝囊废,好事一件干不出,蠢事天天做!你像你爸,该你做的不做,一厢情愿给什么烂玩的表亲堂亲收拾烂事,人家把你当佣人使,还傻乎乎觉得自己有情有义。”蔸姨止住手里挥舞的拐杖,怒目圆睁盯着女孩,气喘吁吁的,苍老的皮肤下鼓起的血管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爆裂开。
女孩恂恂地贴着墙,弯腰站着,胳膊捂在胸前,短袖下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泛起浅红的印子,没一会儿就红得明显,张牙舞爪缠绕在浅色的胳膊上,看上去触目惊心。等到蔸姨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她才抬起已经泪汪汪的眼睛,从下往上的视线可怜巴巴看向姨婆。
蔸姨见她这双眼睛,抽着吸了一口气,举起拐杖打下的力道比刚才更重,她歇斯底里地喊骂:“你现在知道哭!你现在知道疼!现在对我装可怜!”
她把尖叫含在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尖锐的抽吸,皮肉之间剧烈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将身体蜷缩,在责打中挨着墙蹲下,企图把四肢和脑袋都收缩进在胸前。姨婆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责骂的话语也越来越模糊,她只能听个大概,“你都跳进了什么火坑,你自己知不知道啊,这点疼都要哭,你以后能活多久啊……”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但始终不敢出声,哪怕捂着嘴、咬着自己的手指。她感到落在胳膊和肩膀上的疼痛越来越轻,却有一个重量压在身上,她睁眼看向她的姨婆,老人干巴狰狞的手紧紧抓着她满是红痕的胳膊,跪在她身边,半个身子的重量压着自己。
蔸姨的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从上抱着缩着一团的她,像是想将她遮盖藏起,又像是把她按住永远揉成一颗球。老人的声音憔悴又悲悯,对她说:“要哭就在今天都哭完,以后在林嘉文面前不可以掉眼泪,记住了吗?”
她点点脑袋,安静地发着抖,眼泪流个不停。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想外面的那两个大人会不会等的不耐烦,她记得那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表现得很急躁。
蔸姨从她的身上起来,撑着墙也支着拐杖,她吸着鼻子连忙伸手扶。蔸姨一瘸一拐走到床头,拉开柜子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翻开来,举起对着女孩。女孩会意站起来接过那盒子看,里面躺着一枚被红绳子穿过的金币,金币的正面刻着十分复杂的文字,她猜这应该是篆书,但看不懂是什么字,金币的背面是植物,但不似其他硬币上的植物,是花或者草或者叶子,而是凹凸不平的植物根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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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抹了抹眼睛,用手指摸过金币上的浮雕纹路,细细看着,问蔸姨:“这是干什么用的?”
“就像身份证。”蔸姨平静地说道,和刚刚判若两人,“我妈,我的外嬷,还有我姐姐和我,在行业里都用‘蔸’字,如果你外嬷没死让你妈妈也入行,你妈妈也会拿到这个。你以后出去给林嘉文做事的时候带着,平时上学就可以不带。”
“那我以后也要改名字吗?”
“林嘉文让你一边做普通人,放假就给他做跑腿,那你就两个名字一起用咯。‘蔸’这个名字的女人是一代传一代的,按照规矩如果生出女儿,女儿就要接妈妈的班继续做下一任‘蔸’,你外嬷不想你妈妈以后也待在帮派里,就和她的老板说,做一个大单子换女儿的做普通人。干这行没有想退出就退出的道理,都是要代价的。”
“那我是不是还要,学开枪,学打架?”女孩怯生生地问。
“学点开枪吧,总比拿到手里不会用好。我们家要学下毒,你老板有时候想要人死得像意外,要会布置现场,要做得好看,让别人找不出理由去找你老板的麻烦。”
“哦……”女孩盯着金币看了两秒,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蔸姨,指着客厅的方向:“他就是林嘉文?”
姨婆皱起眉头:“你见到他这么多天一直不知道吗?”
小姑娘摇摇头。
蔸姨挠了挠额头,“要学着机灵点啊你,你还要学植物学、有机化学、药理,都是当杀手要会的。现在去洗把脸,脸都哭得红红的,花猫一样。以后和林嘉文出去,他们会叫你‘蔸娘’,也有可能是‘蔸仔’啊、‘蔸女’啊,记住了就尽快习惯。还有,不管林嘉文和你说什么好话,你都知道是客气就行了,他对你好点会叫你跟着那群男仔一样叫他干爹,但他不可能是真把自己当你干爹,干爹这只是干这行叫着好听,你就是他手里做事的,他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多问别拒绝,都干黑社会了不可能有什么劳动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