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蔸姨闭上眼睛,依旧用慢悠悠的口吻,对蔸娘说了一个忠告:“除非必要,里东南亚宋氏的人都远一点,哪怕是已经脱离他们家族的,也不要,不,更不要沾染。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命长,都是些麻烦角色。”
蔸娘还想问问缘由,林嘉文也说过大差不差的话,但是看着蔸姨露出这种态度,还是收住了话头。
距离放长假还有一阵子的日子,蔸娘在做了一天药水之后还是要去上学。到了学校,在班级里还是那群同学,或者在努力地做着本分工作,讨论作业的新解题方法,或者对着答案,修改或者探讨,也有对学习并不感兴趣的学生,聊着在手机里看见的有趣事情,或者是明星娱乐的新闻,或者是什么有趣的见闻。
那个向往帮派生活的短发姑娘还是穿着校服,规规矩矩来上学,但依然对各种小道消息十分精通,学校里的、学校附近的。从她的口中,蔸娘听见了隔壁班那个进入了帮派的男生的情况。那个加入了帮派的男生已经不在班级里了,他原来的座位上,现在空荡荡的,只有一些他曾经留在桌子上的涂鸦,是一些不规则的形状,被黑色的水性笔画上凌乱的线条勾勒,唯一能看清的,是一只简单的小人,长得像个火柴,一个圆形概括了脑袋,躯干和四肢都是歪歪扭扭的直线,小人的手里抓着一只方方正正的形状,大概是长刀,或者是长棍,这个小小的涂鸦大概是已经离校的男生那些对帮派的幻想,告诉了别人,那不是他一时冲动的选择。短发的姑娘并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对她的说的小道消息感兴趣,只是满足自己的分享欲一般,一股脑地说给一圈人听,蔸娘只是恰好在她边上,于是也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所以说,混帮派也要会跟,跟对了大哥才有的大钱赚。隔壁班那个,你听我说啊,他好像已经拿到预定金了,他的头头一下子就给了二十几万,他还什么都没做哦!我还听他们说,如果做成了,后面还有四十几万,合起来六十大几万,这个年纪这个数,以后都不用工作了!”
短发的姑娘说得兴奋,好像是她自己赚了这么多钱一样,手舞足蹈和身边的人说。蔸娘没有参与,只是听着她叽叽喳喳,她有那么一刻,想和她讲,不是这样的,帮派的生活没有这么轻松的,那些在街头流血的古惑仔拿到了再多的钱都会挥霍掉,因为久而久之他们就明白,自己并不是天天都能盼望着明天的,蔸娘想起奥斯汀说的童年,想起阿戎,但是她还是把话全部咽回去了。她现在用着两个身份,偷偷地避过联盟维护特殊部队的耳目过着双面生活,林嘉文早就告诉过她要平衡小心。再说,她不觉得自己的话,这个兴奋的同窗能听得进去,至少就现在而言。
蔸娘继续翻看手里的课本。她周末双休日的时候,花了太多时间在姨婆家里,在调制给委托人的任务里,她还有学习任务需要加急完成。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又有一些期待,在寒假开始的时候,林嘉文再次见到她,又会问:这次成绩如何了?
期末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她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去学校参加过了闭学式,就迫不及待拉着行李离开了家门,这次她甚至没有带很多行李,她知道自己有一间房间,柜子里有足够换洗的衣服。母亲没有阻止她看上去风风火火的离开,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蔸娘系上鞋带。
“路上慢点。”母亲轻声说道,“遇到不会的事情,不要硬撑。”
蔸娘猛然地抬头,对上母亲温柔依旧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母亲已经对发生了什么都知道了。但是过了几秒,她在心里自嘲地想: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母亲只是一个温柔并且善良的普通行外人。就算家族中有“蔸”的血脉,母亲依然从未接触过行业内,按理来说,她不会知道的。
“好的妈妈。”蔸娘说。穿好了鞋,蔸娘上前拥抱了一下母亲,接着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样,拉着行李箱跑下楼去。
经过四个小时的路程,蔸娘到站下车。行李箱的轮子跟着她轻快的步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离出站口越近,这个声音越发大声。蔸娘隔着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肥秋正站在那辆黑色的商务轿车边上,抽着烟,烟的火星已经快要燃烧到底,轻薄薄的白色烟雾在肥秋壮硕的身躯上方渐渐散开,融化进空气里。蔸娘奔向他,叫了声:“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