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不当官可以,你如果能像杜亦舒那样大把挣钱也行呀。我怎么当初会嫁给你!”
艾天成最讨厌的就是李晴动辄把问题搞到根子上——你这是在全盘否定我嘛。便没好气地说:“我承认我配不上你,你可以选择离婚嘛。”
“你离呀,谁离开谁还能不过了!”李晴边说边切菜,艾天成听到那刀声在砧板上“哐哐”的响,显然是在发泄心里的不满。
他想起了和李晴相识时的情景,不由想起一句话:爱情是一种临时性的精神病,可用婚姻来治愈。唉——,女人,再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一结婚就会变得俗不可耐、一点也不再可爱了呢?初识时的李晴是多么让他难忘啊。
李晴在一家作贸易的私企做出纳,经常与银行打交到。李晴长得柔弱纤细,天生丽质,像一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山茶花,惹得银行里的年轻小伙子们蠢蠢欲动。艾天成认识李晴,只是那时心都在前女友陈思身上,一叶障目,见了李晴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引起了李晴的好奇心。那年中秋节,艾天成在被陈思折磨得心灰意冷、对爱感到绝望时,独自一人踏上了西去的火车。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想散散心而已。在车厢里,竟遇到了到西安探亲的李晴。虽谈不上他乡故知,但在周围陌生的面孔中彼此还是分外亲切。漫漫旅途中两人聊兴渐浓,不知不觉到了西安,竟都有些难舍难分了。在古城的车站广场上,艾天成望着李晴,疑惑自己真是色盲了,周围有这样的出色的女孩竟没有发现。就大着胆子说,我真希望火车就这样开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该有多好啊!李晴抿着好看的嘴唇笑了笑,两朵红云飞上脸庞,说你若不嫌我累赘,我们一块返回好了,我一个人挺害怕的。艾天成就感觉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多日的阴郁似乎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李晴匆匆到亲属家探视过,便与一直在车站等候的艾天成会合了。在艾天成的提议下,两人游览了大雁塔、华清池、兵马俑,然后一路东去。抵达华山脚下时,他们已经象所有相恋的年轻人一样,不仅在心里已毫无陌生之感,而且执手相望,含情脉脉了。远远地,他们望见灰白的山峰在落日的余辉中,显得神秘而壮丽。艾天成说我们先找一家旅店休息一下吧,半夜开始爬山,天亮登顶看日出。李晴就很温顺地点了点头。在登记处开房间时,艾天成说要两间吧,李晴就幽幽地说我一个人害怕,艾天成就要了一间房,里面是一张大床,简单却干净。艾天成说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李晴无言,很乖巧地躺了上去。过了一会,李晴对艾天成说,你也上来吧,地上休息不好呢。艾天成就爬了上去。熄了灯,屋内并不黑,有月光泻进来,艾天成侧过来对着李晴,望见李晴的瞳孔很亮,就拉住她那温热的小手,轻轻抚弄着。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有提醒他们夜半起床的闹钟的嘀达声,象心跳的声音。艾天成就觉得热血沸腾,就摩摩蹭蹭地试图靠近她,都被李晴温柔地推开了。也许是太累了,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夜半时分,闹钟响了。他们开始爬山。山间小路好静啊!不知名的虫儿低吟浅唱,一轮圆月分外矫洁。李晴紧紧拉住艾天成的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曲典弯弯的山路向上爬。还不到半途,李晴就爬不动了。艾天成俯下身子,把李晴松了的鞋带系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不行,一定要爬上去,我在心里许了愿,若能在天亮前爬上山顶,我就能娶到你!李晴果然就来了精神,说你知道吗,我早就注意你了,我们单位好几位女孩都喜欢你呢。艾天成说那好呀,让她们来吧,我可是大度能容,兼容并包啊。李晴就举起小拳头,说男人为什么都是吃着碗里、记着锅里呢?
艾天成说此情此景多难得啊,莫辜负了。你想象一下,在盛产爱情的中秋之夜,在月华如练的华山古道中,在幽情暗生的静谧山林里,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演绎文君相如爱情故事的现代版,一段千古佳话就要诞生了。没准多少年以后,我们的子孙会把我们的故事拍成电影、搬上舞台、或者写进教科书,让后人为这段经典爱情欷嘘不止。你难倒忍心半道而废吗?
李晴说别臭美了,谁和你私奔呀!
艾天成一路逗弄着李晴,不知不觉间竟然接近了一个峰顶,东方天空中浮出的鱼肚白。李晴赖在地上,望着艾天成说我实在爬不动了,有心跟你私奔,也没有力气了。艾天成擦了一把满头的汗珠说,待会我背你好了。
起风了,有点冷。艾天成把李晴拉在怀里,两人坐在树下,眼望东方,那轮红日透过溥云,露出血红的半边。白云霎那间变得金黄,大半个天空云蒸霞慰,慰为壮观。艾天成说,金圣叹曾有多少个“不亦快哉”,如果他看到现在我抱美人而观日出,没准也会发出“不亦快哉“的感慨呢!又想人生就象爬山,多数人都以为幸福就在山顶上,一辈子都在埋着头,一心一意地向上爬呀爬,爬呀爬……大多数人爬不到山顶就完了,少数人即使爬到山顶时,也已经老了,而那山顶上的风景,还往往会让人失望。爬山的过程何偿不是目的呢?大多数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一生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这不是很愚蠢吗?
“艾天成——抱孩子去!”妻子李晴一声吆喝,把艾天成拉回到现实中。
“你不能轻声点,吓我一跳。”
“喊你三声了,发什么愣?孩子哭你也听不见,又在想老情人了吧?”
“想你呢。“艾天成老老实实地说,“唉,还记得爬华山吗?以前我们多好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怎么就没了激情了呢?现在想起来,让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品出滋味,青春期说过去就过去了,好象没留下多少痕迹。“
李晴也怅怅的,好半天才幽幽地说:“是呀,作家务,带孩子,没有精力了,老了。感觉和你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艾天成现在才发现,妻子的眼角竟然有了细细的鱼尾纹,那曾经光洁的额头似乎也失去了许多光泽,曾经秋水般纯净明亮的双眸暗淡的许多,曾经悦耳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圆润了。岁月在消无声无息中,夺去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逝者不再,求者未得,而所拥有者却没有好好珍惜。艾天成发现妻子的脸上挂满汗珠,心里有些愧疚,这愧疚又变成了感动:自己真的很久没有体谅过妻子的辛苦了。书上说,女人要求的其实很少,几句甜言蜜语,几件小小的礼物,都会让她加倍感动。可是自从结婚以后,自己就把她忽略了。
这么一想,艾天成就觉得李晴对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那只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基本要求,她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所谓话丑理不丑,只是这样咄咄逼人让人受不了。一转眼,在银行上班也有六年了,正是干事创业的最佳时期,他也想当副主任科员,只是没有李晴想的那样迫切。现在,是应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艾天成分析,除了吴峥,自己和董晓慧、马如顺各有各的优势,谁都有理由当副副主任。董晓慧是和陈其祥一块来的老同志,有资历优势;马如顺是和自己同一批入行的,虽说没什么工作能力,但他却是秦行长和陈主任的心腹爱将,秦行长家里要换个煤气罐了、捅个下水道了什么的杂活,首先喊的人就是马如顺;陈主任平常想报销些餐票呀什么的,也都让马如顺写个经手人,属心腹的那种;自己呢,全行公认的一枝笔,业务水平在哪摆着呢,占据的是能力。这么一想,艾天成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副主任之争其实就是资历、能力和关系之争呀。谁能笑到最后,其实还是看领导的爱好了。看来,还真得去啃腚,一想到要低声下气地求人,艾天成就有些气馁了。
艾天成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一看是杜亦舒打来的,就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正烦呢。”
“真是难兄难弟,我也正烦呢。”电话那头,杜亦舒说,“我在唐宫茶城呢,你没事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商量。”
杜亦舒大四时在电视台实习,实习期一结束就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在电视台,他发现所学的专业基本用不上,日常工作无非是打杂、看报纸、侃大山,清闲而无聊,就主动要求到大数人都不愿意进的广告发行部,因为广告发部的冯部长很欣赏他。冯部长说,亦舒,你的性格,如果不来广告部真是屈才了。当他真到了这个部门,发现这个部门有很大的活动空间,真的挺适合自己。电视台搞活动,经常需要拉赞助商,各家银行都是电视台的主要赞助商。杜亦舒到瑞华分行找领导拉赞助,对接的正是艾天成他们办公室。所以走出校门后,两个人的交往就更多些。几年下来,两个人的经济实力以肉眼可见速度拉开了差距。杜亦舒不仅早早买了房,买了车,而且还私下注册了一家由他实际控制的广告公司。他整天迎来送往,风光无限的样子让艾天成着实有点羡慕嫉妒恨。惟一一点让艾天成觉得自己比杜亦舒强的地方,就是他结婚生子,杜亦舒却还是单身一人。
艾天成对妻子说:“单位有事,我得去一趟。”
每次两人见面,都是杜亦舒请客。杜亦舒并非守财奴,相反,永远是一幅财大气粗的气势,出手阔绰。艾天成就没有这样的气魄,在花钱方面总是缩手缩脚的,显得小家子气。所以艾天成见了杜亦舒,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人就是那么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再熟悉的两个人,一旦在经济实力上拉开了距离,心里上就有了隔阂,言谈举止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有了明显的尊卑之分。其实,这层关系即便在家庭成员之间也存在着,更别说同窗了。杜亦舒倒是没有丝毫举高临下的架势,这也是艾天成能和杜亦舒交往下去的原因。
艾天成进门时,见杜亦舒一个人在喝啤酒,就问:“又失恋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岂能像你一样儿女情长?”
“一个人喝酒,怎么看都不是你的风格。”
“老三啊,有些事,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是泡妞秘笈吧?”
“说正经的,我最近想做一笔大的,手头有点紧。”
“我又没钱。”
“你把你们信贷部的孙总引见给我就行了。”
“你想贷款?要多少钱呢?”
“不瞒你说,市城市管理局正在招标城市主干道两边的广告牌。我想拿下来,投标保证金要五百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