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韩进拦下护卫,亲自俯身将这名男人扶起。
男人晃晃悠悠的站起,随后瘫软在韩进身上:“恩公……家中可有剩饭分于在下……”声音气若游丝,仿佛是拼尽全力发出的声响。
如此凄惨情景,韩进不免想起少年时颠沛流离的惨状,若是昔日,能有人给他一口饭吃,那该是多大的恩赐啊!
于是他二话没说,连忙将其请进府中,招呼温柔儿准备酒菜。刚端上桌,男人便如饿虎扑食般上手去抓,疯狂的往嘴中装填。仿佛他胃里有团火,急需要食物来压下去似的。
韩进亲自为他斟酒,男人也不顾礼节,直接将酒倒进嘴里,将食物冲下去后,继续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碗啊筷啊盘子啊,弄的乒乓作响。温柔儿惊愕地盯着男人,她真害怕下一秒男人会连带着盘子一起咽下去。
良久,男人终于满足地停下进食,十分享受地靠在椅背,还在品味唇齿间残留的香味。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男人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便急忙从椅子上跳起,跪拜谢恩。
“这都小事,不必如此大礼呀。”韩进笑着将男人扶起:“如不嫌弃,敝府可供先生沐浴更衣。”
“恩公!恩公啊!!”男人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于他而言,那种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洗净身子后,韩进为其准备一件粗布衣,并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钱里掏出三两银子,供男人日后生存。韩进注意到,此人在整理仪容后,竟是一派书生模样。
“先生可是云游四方的学子?”
“恩公莫怪,在下前来江安,实为寻求明主,以安此身。”
“先生乃何人?”
男人沉默少顷,方才开口:“不敢欺瞒恩公,在下乃向阳侯之子华绫。”
“华……”韩进瞳仁一震,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世家大族子弟,这个三番两次击败义军、打得自己狼狈四窜的仇敌华绫,竟活生生的冒在眼前!
他攥紧拳头,俨然有一种打上去的冲动。他想到了邬大福,想到了祖康,想到了许许多多死在华绫谋略下的义军兄弟们,心中的火焰逐渐攀升。
“恩公休要多虑,绫不过是庶出,不值一提。”华绫像是解释似的降低姿态。
韩进一声不答,没人知道他的心中在酝酿着什么。华绫认为是被对方怀疑,只好坦白:“兄长因嫉绫之功,欲要加害。绫迫不得已,只好星夜出逃,来到江安以寻出路……”
“你觉得……”韩进语气较之前生硬不少:“义军会容下你吗?”
“在下欲从范雎易名之事,更改身份,以谋将来。”
韩进紧攥的拳头松开,但口中的钢牙咬的更加用力。
“敢问恩公,韩进韩大帅府邸在何处?”
韩进佯问:“寻他做甚?”
“在下欲投奔韩大帅帐下,以施展手脚。”
“此人泛泛之辈,三番五次被你击败,你反倒要去投奔他,岂不可笑?”韩进体内的野兽更加躁动,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家伙撕碎。
华绫未能察觉出对方语气夹杂怒意:“正因此人连败连战,心智恒定,可见是胸怀大志之人。假以来日,此人必成大器。”
韩进转过身去,以一种十分无礼的姿态离场。只留下华绫尴尬的坐在原处。
在后院,温柔儿正怀抱阿雪,语调轻柔地哼唱歌曲,阿雪软软的像一团棉花,笑个不停。忽然,韩进满身怒气的闯入屋内,坐在床头捶膝。
“夫君何故动怒?”温柔儿试探地问。
“你可知那个乞丐是谁?他就是那个可恨的华绫!咱真该活活的饿死他!”
“可是那个数次你追缴我们的官兵首领吗?”
“正是如此,若不是这个华绫,咱岂会如此狼狈南逃!”韩进咬牙切齿,心中的火焰愈加蹿升:“现在他像落水狗一样逃来,说要投奔于咱,该的他命不好!”
“若华绫真愿心甘情愿投奔,柔儿倒要为夫君贺喜呢。”温柔儿细腻一笑。
韩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质问:“此话何意?”
“华绫能数次让我们吃尽苦头,恰恰说明了此人谋略过人。如若为夫君所用,正是如虎添翼,柔儿怎能不为夫君贺喜?”
被怒火炙烤着的头脑忽然清醒,韩进不断在脑海中品啧此话的意味。温柔儿调皮地吐吐舌:“不对吗?”
“对……太对了!”韩进猛地一拍膝盖,忽地站起身,全身充斥着醍醐灌顶的兴奋:“若是此人能为咱所用,必成大事!”
“既然这样,还把人家晾在那里?”温柔儿轻声提醒。
韩进意识到方才的失礼,便急忙忙的转过身回至屋下。就见华绫收拾好桌上的狼藉,预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