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反直觉的事情是,类似我的那种开饭店的路子,我拿进去三万赵鹏拿进去俩万,我想的就是买面做短平快挣辛苦钱就好了,压根没想过有人会来点菜喝酒——确实,他一桌吃一百五六已经很多了,但是我们其实最讨厌这种客人,因为你把着一个包间半天不走,而且因为是小饭店他点个干炸带鱼我都得骑大厨的电驴子去菜市场现买,主要是别人也不嫌弃,他还说‘就是现买现做才新鲜’呢,让‘先炸个花生米炒个过油肉我们先喝着,查老板,不急,你慢慢去买’...
你他妈的倒是不急,你知道给老子带来多少麻烦吗?但是咱是干这个的,就不能当地发飙把他们赶出去,我只好当面笑嘻嘻扭头瓦起脸去跟大厨拿他电驴子钥匙——那时候这玩意已经开始兴起了,满街都是电驴子,过去那些偷自行车的人也与时俱进开始偷电驴子,但还是没什么赚头——过去一千的捷安特自行车偷来卖二三百,现在俩千多的电驴子偷来卖到二手车市场也就四五百,因此上偷盗这个行业其实一直绩效很差但是风险很大——这是一个极没出息的行业...
侧面说明我这人人缘很好,这个小饭店开了没多久就把附近的其他同类饭店都干倒闭了,我呢,只管俩样,一个是卫生一个是实惠,至于那些三天五头过来喝酒的工头或者附近单位那些莫名其妙的上班族,其实我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类人——如果从客人来说,最多的还是民工,我跟民工大哥很容易打成一片,不自觉就喜欢他们;但是工头或者上班的来了我就瓦起比脸懒得伺候他们,让我跟他们说话或者叫我过去喝一杯(这种事越来越多)那你不用想了,我宁愿忙完了自己喝二两——你把你这个活爹当什么人了你还跟我喝一杯,老子从在钱柜的时候就专业往别人脸上泼酒的你算个嘚儿,所以我还真没想到开饭店还有这类麻烦——我有个度的,反正那时候没人越过这个度,我急眼了真干他们,所以大家起码还是客客气气,但是,开饭店还有其他麻烦啊...
那时候基本是赵鹏和大厨在厨房里,我一个人支应外面那些事,包括传菜、服务、结账、算账这些,我像一个陀螺一样日出转,倒是勉强也还干得过来——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卫生没人打理,你懂的,饭店嘛,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又是民工,我虽然挺喜欢他们,但是再喜欢也挡不住他们要随地乱扔垃圾不是吗?桌子旁边就有垃圾桶,但是他照样要随地乱扔东西的——主要还是纸巾,你有没有发现,如果一个人享受到他本来不配享受的文明那他就会特别浪费,比如说民工用纸巾,这玩意他在村里的时候是用不到的,恐怕揩屁股都是儿子闺女上小学写作业用剩的作业本,所以到了城市以后用起我五毛钱批发来的纸巾那真是恨不得一次用一百张,用了最好再带走几包——那时候五毛钱的纸巾已经是非常好的了,我这人就是在这些小东西上面不算计,别人用的一次性筷子都是俩块一大把那种,我用的是五块一把每双筷子都单独有塑料纸包装的——你别说,我那时候就发现文明和人其实也需要适配,有的东西你给他他就会浪费的,这是社会底层的天性——穷怕了,突然有了点可以有的奢侈那是要拼命浪费的,不然怎么显示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呢?合理...
小到民工们浪费我五毛的纸巾而且丢一地,大到侯总藏一暗室钱,再大到王老板去西班牙买球队,这都是一个道理——文明和人不适配,他就要浪费的,换句话说,你压根不配享受那个东西。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我面临的现实问题是这货们满地扔垃圾,我忙得屁股冒烟(后面来吃面的人都会自己去厨房叫面,自己等着端,自己把钱扔我那个抽屉里了,很多人从进来吃饭到出去也就是跟我打个招呼,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来)确实没功夫去扫地擦桌子,但是但凡看到了脏东西我自己心里还膈应到不行,所以我准备雇个人专门给我扫地擦桌子——注意,是‘给我’,其实就是服务我一个人的,因为受不了的是我,别人都觉得挺正常,主要是客人们觉得正常,是我不行——人和人对环境的要求不一样嘛,我和赵鹏说要雇个打杂的,你猜他说啥?
"又得一份钱...你算算账,赚到了咱们再雇,要是还赔钱就暂时..."
他的思路是这样的。
你不能说他就不对,但是我也没办法跟他说明这中间最主要的受不了脏的人是我不是吗?这个事是这样,我经营饭店跟经营我家一样,我的概念就是你最开始的时候就别把它弄得太脏,不然到时候不好处理,所以要养成这种随时清扫的习惯——最关键的问题是,别人看见脏东西可能就忍了,我也可以忍,但是那不得是别人家吗?我自己家我怎么忍?——你说这种话我怎么跟赵鹏说?没法说的,他理解不到这个层次,八成会回一句‘你想雇就雇好了至于嘛说那么多’——他同意我雇人,我说什么他都同意,但是他不接受我的理由——你能明白吗?夫妻之间、家人之间、朋友弟兄之间最容易发生矛盾的就是这类事,我给他解释不合适,向他撒谎不至于(比如咱这还不是为了保持店面整洁),但是我有需要别人迁就我的怪癖,而且会造成切切实实的利益影响...雇和饭店打杂的那时候一般是一千五到一千八左右,是没多少,但是在赵鹏概念里这个钱完全可以不花...
小主,
你看到这个难点没有?这都是因为饭店生意太好导致的,饭店之所以生意好,因为我跑得快嘴巴甜哄得别人很开心,我哄他们高兴他们就来得更勤,然后制造更多我看了就头皮发麻的垃圾——这是一个死循环,解决的办法是雇个人,但是雇人要花钱,既然饭店是俩个人投资的,本钱还没收回来我就不能乱花钱——这又是第二个死循环...
其他的事其实倒是次要,比如让我去端盘子扫地,我查理哥是干这个的人吗?但是既然我张罗了,我就得去吃这个苦受这个罪,咱们中国青年谁还不开几天饭店呢对不对,别人能干的我也可以。比如和那个大厨的相处,你知道一个饭店里大厨其实是核心动力,你别觉得老板是核心,完全不是,大厨才是发动机,老板的话,好一点的比如我其实是润滑油传动带,差一点的他对付不好大厨你这个事就做不下去——大厨这个活非常有技术含量,因为一般情况下大厨都要兼着采购的,他要上什么菜去哪里买那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所以这中间其实有很多门道。我这个大厨还算可以,一个是摊子小不值当,另外一个是我每个月给他开五千,而且给他个赵鹏租了一个俩室一厅住,可以说是对他很够意思,再一个他跟我来往多了觉得我这人不太好糊弄,也就把一般厨子给别人打工都要操的那些坏心思收起来了——所以这个大厨跟我合作中间是挺开心的,我把他伺候得服服贴贴,那年过年的时候他给我和赵鹏整治了全套熟食年货,当然,他自己的也是在饭店整治,东西都是我花钱买,然后给他预支了三个月工资让他拿回老家——人嘛,只要你不跟我耍心眼,其他的我们都可以商量着来。
但是我的死循环还是解决不了,其实我只是玩个新鲜,刚开始干我就觉得太麻烦了——伺候别人咱就不说了,主要是我的理想也没实现呢——我要中午干一中午晚上就不干了,做不到啊,晚上老有工友、工头或者周边单位(那附近有个医院,还有一个什么设计院啥的)的人过来喝酒——依我说这个钱不赚也罢,因为我算了一下账只中午营业就可以每天赚五百到八百(工作日多点,休息日少点),这个钱已经去掉了成本,这样咱弟兄俩每个月能分大几千小一万,这就不少了,干几个月把投进去的钱还上就可以纯盈利了,完全没必要再做晚上——中午也还好,晚上来的人基本全是喝酒的,我自己还想喝二两呢我伺候他们去?这个事也像雇人一样我没法跟赵鹏讨论,因为他会说‘反正回去不也是闲着睡觉没事干,有钱你还不赚吗?’啧,其实这不叫赚钱,这叫挣命——而且,你才是晚上没事干,我可有的,而且还很多呢——我那时候搭上了一个极端神奇的小富婆,同时去红浪漫上嫖认识了一个小姑娘(我不愿意叫她小姐,她比一个小姐强得多),而且还得跟那个女老师拉扯,时不时还要跟姜睿视频一番——大哥,你当我是你呢我晚上那么闲跑去给人端盘子?但是这话我也没法跟他说,而且,哪怕晚上人很少我不去他和大厨也支应不来,没办法,我惹上了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