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诱饵

地煞七十二变 祭酒 2261 字 1个月前

在自己惨淡而乏善可称的半生中,如此痛哭不过两次。

第一次是为还赌债,抵卖了祖产,气死了父母。

第二次还是为了赌债,发卖了不离不弃的妻子。

而这一次。

他哭得如此凄切,好似把腹中的饥饿,混着心肝脾肺肾,一同从眼眶里挤出去。

只因他莫名觉得,这次将要失去的,好似比前两次都多、都重要,那是某些身而为人该有的东西。

就这么蜷缩着,呜咽着,混混沌沌着。

冷不丁的。

屋外隐隐传来:

“他娘的,这破地儿忒多的虫子!赶紧逮了那厮,回去交差。”

“你可瞧见他确实还在?”

“瞧得清楚,那烂赌鬼刚才还在屋里发瘟嘞。”

烂赌鬼?!

乞丐一个激灵。

事发啦?

这么快官府就找上门了!

他顾不得掉猫尿子,利索地翻身起来,熟门熟路摸索到墙角,掀开堆叠的乱草,露出一个狗洞。

门外脚步声渐渐逼近。

他不敢停留,撅起屁股就钻了进去。

可是,刚放了个脑袋,头皮上便是一紧,竟是被人揪着头发,生生给拽了出去。

到了外头,定眼一瞧。

一条汉子袒着花臂膀,戏谑地看着自个儿。

娘咧!

乞丐从脚趾抖到了心尖儿。

“花阎罗”张通!

……

“你个烂泥鬼,爷爷找你,你还敢跑?”

张通拽着乞丐的头发,就像拎着萝卜缨子,随手抖弄着,心里暗自得意。

可笑那李道人还想吃独食,殊不知兄弟几个的眼线时刻都盯着咧。那边衙门没行动,自个儿这边就得了消息。

就是不晓得其他几个人,怎的也知了音信,跑来要分一杯羹。

不过么。

这潇水城的城狐社鼠、暗渠偏巷,有哪个比他张通更清楚?

这不,拔了头筹不是?

他正寻思:这功劳怎么也得值个二三十两银子。

忽的。

手里滑腻腻,颇不自在。

松开手一看。

原是那乞丐的头发里不知藏着什么虫子。

他一把抓下去,全给捏烂在了手里。

红的虫血、黄的脓液、黑的污垢沾染得满手都是。

恶心得张通暴跳如雷,抬手就抽了乞丐一个陀螺翻身。

平白挨了一巴掌。

乞丐闷着声,不敢置气,忍着左脸上浮起的肿痛,手脚并用就要逃跑。

可惜没爬出几步。

“啪。”

又是爽脆的一巴掌落在右脸上。

张少楠冷笑着把他堵了回来。

这下两边脸算是齐了活,肿成了个猴屁股。

眼看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乞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使劲儿磕起了头。

“通爷、楠爷,欠你们的钱,求求再宽限个几天,下次……下次我一定还上。”

乞丐一边哀求着,一边抽空瞥了一眼,只见着“花阎罗”抱着臂膀,只是冷笑。

他心里一个咯噔,慌了神。

“通爷你大慈大悲,可千万饶我一条烂命。留着我,账还有地方要;杀了我,可就没法还钱了啊!”

张通嗤笑一声,正想踹这没皮没脸的烂货几脚,可眼角瞥见,那李道人正和几人往这边赶来。

咧了咧嘴。

“放心。”

“这次既不收债,也不要命。”

他把乞丐一把拽起来。

“爷爷我今天是来救你这条烂命的。”

“啊?”

…………

东风夜放花千树。

是夜。

酒神祭如期而至。

花树连绵,歌舞喧嚣,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非但是酒神窖前的长街,实际上连带附近的坊市,可说半个潇水都被这欢庆热闹所囊括。

可是有热闹,就有冷清;有繁华,就有落寞。

寒鸦悲空,落在城东一间阖锁重重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