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严重也舍不得他母亲,可他再也摸不到她了。
即便母亲在他的尸前哭泣。
那是个两眼昏花的老女人,为了她的儿子从乡下挪到离宿中最近的医院后院里,顶着消毒水的气味整整哭了三天三夜。
“儿子,儿子啊……”
她哭得绝望,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严重,生怕碰碎了她儿子尸体的最后一丝尊严。
这世界到底变得怎么了?电视里报道的恐怖消息层出不穷,又是病毒啦,怪物啦,好像世界上的人都变坏了。
末日?末日是啥子?休息日吗?她不晓得。
她在农村煲了一锅骨头汤,接到了一个小女生打来的电话。
“喂,阿姨。”小女生的声音此刻正在努力地平缓,试图不刺激到她,“是严重的妈妈吗?”
“你是?”
严母看着高兴,日子好了,这触屏手机可终于是用上啦,论说这手机是儿子给她新换的,说自己刚转正拿了不少钱呢,第一个月的工资首先孝敬一下他的好妈妈。
只要点了绿键就能看到儿子,哪怕两人在天涯海角。
她想着,点开了绿键。
小姑娘顶着一头水蓝色的头发,看起来秀秀气气的,见到她的样子不免有些慌张。
“怎么啦,闺女啊。”她温和地说,“你是小重的同事不?”
锅里骨头汤熬得正香,咕噜噜卷起千层浪。
“小重知道我今天熬汤馋了是不?”她笑眯眯的,“这孩子,就是嘴馋,没辙呀。”
“阿姨,我叫苓茹。”
苓茹咽了口唾沫。
“严重,他走了。”
走?走去哪了?严母没明白意思,又接着问。
“去值班了不,哎哟,听说你们那边有流感撒,感冒药备好了不?”
“阿姨……”苓茹的声音有些哽咽,“严重不是值班,他是,去世了。”
趣事?啥子趣事啊?严母笑呵呵地问:“小重啥子好玩的事,也告诉妈妈呀,你是他谈的女娃嘛?”
“不是……不是……”苓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才意识到严母听不懂她说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哽着声音。
“您儿子他,死了。”
“……”
“我儿子……”严母的笑容凝固在屏幕里。
咕噜噜噜噜——骨头汤熟了,火却迟迟不灭,刚换的铁锅在燃烧之下糊了底。
她手一滑,那手机砰得一声摔在地上,碎了屏幕。
“小重他……咋子了?”
她僵硬在地上。
“……死了?”
“不行啊……不得行啊……”严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蹲在地上哭。
可是严重死了,即便妈妈再舍不得,他也听不见了。
宿中陷落,相邻的城市正在加紧支援,医院满员,谁还会接待一具已经烧到焦黑的尸体。
严重的尸体,最后还是医院给了一张破烂的白窗帘盖着,裹在臭凉席毯子里,连个骨灰盒都没有,一股子酒精味。
严母第一次坐上火车竟然是去送她的儿子,一见那黑炭似得人块,顾不得地有多脏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妈不要你赚钱,妈不要你赚钱啊……”她趴在严重的身体上,两只手撑着把儿子搂在怀里,一根出头的木条划破了一只眼皮。
“妈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要求你给妈换什么东西,只求你健健康康的。”
严母啜泣着说。
“怎么你也就跟着你爹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