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低眉,上前拉开御马之人。
“我来为风子御车。”
“诺。”
御车之人退下。
马车出发。
而在马车之后,那五十奴隶都被一队甲兵护卫,押送,随着马车向前。
护卫之中,却见项燕为领,其上前道:“风子,君上派我等为风子私兵,风子在楚时,护卫风子安危,风子也可令我等行事。”
风允在马车内颔首。
“知晓了。”
“咳咳…”外有苍老之人咳嗽。
风允道:“让那位老者上车,我欲问其为何能从扬粤,一路颠簸到此。”
“诺。”马车停,那老者被甲兵搜身,这才放上车去。
“轰隆隆…”马车继续行进,向着郢都外,风允所得的五十里封地而去。
“东北之向,汉江?”
那老者上车,就低喃了一句。
风允闻声,诧然。
“老丈非扬粤之人?”
扬粤之音,可不是这样的。
这老者跪坐,躬身道:“老夫是虞国人。”
虞国?
风允思索其地。
就听这老者道:“风子莫伤神,虞国乃在晋国之下,周国之中,一方圆小国也。”
周地啊,那不亚于从此时的楚国郢都,到禹越的距离,实在遥远。
“老丈为何从虞国至此?”
风允询问。
老者叹声。
“老夫早年出仕不得,辗转多地,碌碌无为,不得用也。”
“直到老年才在友人引荐下入虞国为士。”
“但虞君薨,老夫被新君驱逐,流落至晋,因牧羊有功,却被抓做奴隶,充当晋君嫁女的媵人,陪嫁到秦嬴之地。”
“老夫不欲,遂逃……听闻风子在百越操持有度,筚路蓝缕,遂准备来百越一观,出仕百越,却不曾想,途径扬粤时,被楚军突袭,最终还沦落为……战俘。”
低首摇头。
一旁的风允讷讷,又询问道:“先生何岁?”
“老矣,老矣。”老者叹息,又坦然,似在回忆:“快……七十了吧。”
七十,少见。
在这时,已经是少见的老人家了。
“先生经历,倒是曲折,不过能以七十之年,从虞国至扬粤,又在战俘中求生,至楚,也是坚韧卓绝。”
风允赞叹。
“哈哈,风子谬赞了,老夫不过是怕死不得其用,一生之学无可寄托,不甘心死罢了。”
老者摇首,这才想起。
他为之一拜道:“老夫夺风子一奴隶位,又以咳嗽之声引起风子注意,与风子交谈表面自身之事,还望风子莫恼。”
“老夫愿为风子饲千头羊,以报风子拾起之恩。”
风允紧忙扶起。
“先生莫拘礼了,您在我眼中,与所有人,都没有庶民、奴隶之分,都是活生生的人族之人。”
“人族之人?”老者念道,不由心中赞叹风允之心。
风允继续道:“您年老,又非扬粤之人,之后余寻一时机,让您离开楚国,也是容易的。”
老丈闻声,惊愕之下,紧忙感谢。
“老夫,多谢风子。”
“哦,老夫为虞国百里氏,名溪,风子称百里奚即可,不敢尊‘先生’。”
百里奚?
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望向一身褴褛,白发杂乱,瘦弱皮骨的百里奚,再看向他眼中的坚韧之念,风允对孟子的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了十分深刻的认知。
“或许现在您还只是一位可贩于市的奴隶,但未来呢?”
“奴隶没有您这般的信念,您这一生,虽只说于我短短几言,但可见您的品质,给您机会,您会继续为所学而求生。”
百里奚是一位一生辗转,却始终没有堕落、尊守本性的人,这让风允为之感慨,尊敬,也是风允所欣赏的人生态度。
“赞誉了,风子,您能对我这般无用的老人说这样慷慨的话……呜……”
百里奚不由鼻头酸楚。
哽咽道:“风子,老夫为您牧三千羊,再离啊。”
百里奚此时不过一奴隶,其身处此时,此世,自然清楚一位奴隶与一位被称为‘子’的人,的地位之悬殊。
风允如此诚恳以待,长期受难的百里奚怎能不感动。
恩自报也。
他诚心不假!
而对于百里奚所言的三千羊,风允一思,也没有拒绝。
反倒是对外面这近五十人的扬粤士族子女,有了安顿之法。
至于那些战俘……
再待他法,不可急一时之愤慨,慌不择路,事不成也。
对于百越篇最后,插入了洪水爆发时的地图变化,有兴趣可以去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