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笑道:“丁先生暂居何处?”
丁大鹏脸一红,有点尴尬,愣怔片刻,道:“哦,鄙人暂住福星客栈。”
陈三爷早就拿到了花名册,知道他住在闸北贫民街,这是所有赌徒当中住得最寒酸的一个,福星客栈,五毛钱住一晚,睡得都是大通铺。
二十人挤一张铺,磨牙、放屁、打呼噜。
看来“秦淮圣手”混得不咋地,属于落魄型老千。
陈三爷就想刺激刺激他,遂微微一笑:“丁先生不必不好意思!虽然住的地方破了点,岂不闻刘禹锡的《陋室铭》?所谓山不在高,能爬就行,水不在深,能游就灵,死室露尸,没捂得紧,抬腿上街绿,曹操入殓青,谈笑有红薯,往来五百斤,可以调素琴,月今经,无死猪之烂耳,无暗肚之老腥,南洋诸葛驴,西蜀子龙听。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桌子人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味儿来,好像是《陋室铭》,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全愣住了。
他们不知道陈三爷早年街头卖艺,经常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灌口,招徕顾客。
陈三爷哈哈大笑:“丁先生,赌王大赛,您只需赢一局,就腰缠万贯了!我提前祝你大获成功!”
说罢,举起杯。
丁大鹏被奚落了一番,有点不悦,但的确是穷困潦倒,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只得举杯,和陈三爷碰杯。
就在这一瞬间,陈三爷左手突然出手,想摘下丁大鹏的纽扣,丁大鹏侧身一躲,一亮杯底儿:“三爷,我干了!您呢?”
一语双关。
陈三爷一击失手,知道丁大鹏不简单,微微一笑,也仰脖把酒喝掉:“丁先生,痛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丁大鹏冷冷一笑:“不敢!我道行不够,无法和三爷比肩,我‘谈笑有红薯,往来五百斤’,就是个街头小贩!”
陈三爷哈哈大笑,这厮还生气了,刚才那首《陋室铭》刺激到他了,忙致歉:“丁先生,言谈戏谑,都是玩笑,何必当真呢?先生圣手鬼才,是为大智慧!”
丁大鹏听完高兴了:“哪里,哪里,陈三爷才是……”
“你先吃着啊,我去别的桌转转!”陈三爷没等他说完,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丁大鹏又尴尬了,脸红成了猴屁股。
陈三爷拿捏人,那是分毫不差,“秦淮圣手”丁大鹏虽然技术不错,但心理素质不行,怪不得混得这么惨,估计是经常被人偷鸡,倾家荡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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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货色,再赌下去,很可能变成残疾人。
陈三爷转来转去,来到了“六指赌魔”董元辰的桌前,这是个大赌棍,也是“赌鬼”张万历的死对头,所以,陈三爷把他和张万历的桌子安排得远远的,两人一个坐东北角,一个坐西南角,中间隔了好几张桌子,生怕两人干起来,坏了大事。
这是陈三爷第一次见到董元辰的真身,六根手指头,也能用筷子,只是每只手都少了两根,那指节处光秃秃的断茬,让人感觉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