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探出门看了一眼,道:“真出名了,外乡人成群结队过来看热闹!”
谢陈大笑,“不要怕,他们敢来,不花些钱就走不出去!”
一天下来,他们惊喜地发现,营业收入居然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张大眼灌下几口酒,抹抹嘴,道:“好兆头,掌柜的心明眼亮,名声一旦打出去,这财源就来了!”
乌鸦抱着一堆萤金傻乐,“对,别管名声好坏,能赚钱就是天老爷,嘎嘎嘎……”
一连数日,店铺内再无往日那般冷清,虽说顾客有多有少,但总归是有步入正轨的迹象,每天收钱,几个人总是忍不住欣喜。
没多久,薛明儿带着很多人过来了,还有锣鼓队伍随行,咚锵敲打不停,吸引了三仗河很多目光。
“鸦掌柜,我向你道谢来了!”
长裙少女明眸皓齿,牙齿如贝壳般光洁,笑容温暖,“我哥哥服用下四彩半世果,触摸到了合汇境契机,正在闭关,不日就将突破,你家货品,很值!”
她取出四千萤金,全部交到谢陈手上,“多出的钱是我薛家的心意。”
谢陈连忙推辞,可薛明儿不允,她一挥手,队伍中升起一匾题词,上书“鸦三掌柜脸黑心善,小店物美价廉”。
谢陈乐开了花,脸上笑出了褶子,当即就让张大眼和乌鸦将题词收下,“不要放在后院,悬挂在门外墙壁上,让所有人都看见,我鸦三,清白可鉴!”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轰动,正是名声扫地、人人喊打的鸦三,摇身一变,成为了外乡客商口中的壮义之士,地位突然反转,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刚编排好的许多言语还未流传开,不知该信谁。
“走,我等也去他店铺逛逛,眼见为实!”
三仗河街坊为代表的一群人,暗自破口大骂,“狗日的鸦三,心黑手黑,这还能起死回生?”
谢陈和老谢山货铺的口碑在两个极端之间横跳,恨他的人恨之入骨,有厌恶有嫌弃,但也有薛明儿这样实打实得到好处的外乡人,交口称赞。
一时间,鸦三的名气更加大了几分,风头无二。
凭借着这股好坏驳杂的汹涌人流,店内货架上的东西倒是下去不少,曲涛的账簿很快写满,又换了一本,乌鸦抽空返回红原岭,补了好几次货。
“做买卖,有何难的,这不就成了!”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批客人,谢陈累倒在木椅上,精神不觉疲惫,眼中有抹不去的笑意。
“你们有时间多看书,仔细研读苏老板的说经,内里有商贾大道,受益无穷!”他对着张大眼和曲涛说道。
两人将信将疑,张大眼从柜台内取了二十铢萤金,走向店外,谢陈好奇道:“干嘛去?”
“那本经书被我拿去当厕纸了,我找苏老板再买一册。”
谢陈气急了,“张大眼,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深夜,星光熹微,一个衣衫破旧的小乞丐蹒跚着走回那座破败的小道观。
这里是卢府和当平府交界,灵气稀薄,位置说不得好。
道观更不堪,掩落在深山中,满目苍翠也盖不住那股凋零气息,一条半人宽的石阶上长满杂草,几乎看不到路。台阶尽头,房屋倒塌大半,山门是没有的,那两座土堆勉强可以说是。
仅剩的主殿不知何年断了一条柱子,屋顶半边悬空,还有一个大洞,灰瓦片、烂木椽清晰可见。
李禁雄至今不知道自家山门供奉的是何方神仙,大殿供台上空空如也,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唯一的师尊也不像个出家人,不着道袍,整日穿那件被污垢熏染漆黑的看不出材质长袍,不是抱着酒坛子,就是喝醉了呼呼大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当下自然还是如此,刚进入主殿,就闻到浓郁酒气,少年脸色昏暗,看不出一丝希望,认命般倚在墙壁上坐下,眼睛盯着远方星空,茫然无神。
预选赛结束后,他没有进入那些传承悠久的名门,也没有任何一家教派愿意接纳,孤身离开辛江府,回到了这个他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萤金是没有,参赛已经花光全部,谢陈赠送的也被他扔回在泥水中,少年只得用双脚丈量,一步一步走回,拖着被昊霖宗打断的一条腿,他走了一年,才回到原点。
浑身散发着恶臭,一路上栉风沐雨,破旧棉袄早不知丢弃在何处,讨来的薄衫上有数个窟窿,看起来真与乞丐无异。
接下来,怎么走,他毫无头绪。
回到家,又能如何?
听着身后鼾声,酒气熏得他直咳嗽,咳着咳着,有两行泪珠滑落,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条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