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口出恶言,万姨娘也懒得管了。总归这沈芙一直就是个泥人性子,翻不出什么风浪。只说了句:“二姑娘海涵,你也知道你妹妹自小就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性子,其实没有恶意,你别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几番羞辱,一句没有恶意就轻轻揭过。
但沈芙现在确实没有打算和沈兰计较。
姐妹和睦,包容家人,才是沈父乐于看到的。她还没嫁进安王府,不能在此时出了纰漏。
是以沈芙也只是笑了笑,没回万姨娘,而是轻飘飘地问了沈兰一句:“那三妹妹想不想嫁呢?妹妹将我比作山鸡,又不知与我为姊妹的三妹妹又是什么?”
沈兰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你——”
沈芙不欲与她多说,抬腿往前走,沈兰却不依不饶,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讽刺道:“二姐姐这是迫不及待地回去庆祝了?大姐姐生病卧床你倒是装也要装一下吧,何必这么冷血?”
沈芙转头看向沈兰,睁着眼诚恳道:“大姐姐卧床,我实是难受担忧,心急如焚,心无他念只马不停蹄想去探望,怎么会有心思庆祝?难道三妹妹不是这么想的吗?大姐姐平常可对你不薄啊。”
“……”
沈兰愤恨得嘴唇差点咬出血。
这贱人。
……
沈芙去到芳蕙院的时候柳氏已经在了。房间里浓重刺鼻的药味弥漫,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老夫人年纪大了过不得病气便派了人来看,二房的张氏倒是一早就殷勤地赶来了。
郎中交代了不可见风,拔步床上的床帐全部放了下来,遮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让人无法看清内里一丝一毫。只偶尔传来一阵阵虚弱至极的咳嗽声。
沈芙连忙上前,关心地问:“大姐姐如何了?”
张氏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侄女。心中暗叹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话音落下,帐中久久没有回应。沈蕙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对这个妹妹一贯不喜,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她。
沈兰随后快步进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先传入众人耳膜:“大姐姐……”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老天竟不长眼,让这样的事发生在姐姐身上,”沈兰擦了擦眼泪,意有所指,“却白白让某些人捡了便宜。大姐姐无辜受苦,她现在却指不定在心里发笑。”
几句话直把沈芙陷入无情无义之地。
沈兰说得可怜,说得情真意切,这便罢了。
这时沈蕙从床帐里伸出一只消瘦的手,没有反驳沈兰而是安抚地拍了拍沈兰的手背。无声认同了沈兰的说法,坐实了沈芙的幸灾乐祸。
即便沈芙进来到现在,其实只说了一句关心的话。
药味弥漫的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芙身上,似乎都在看她的反应。
人若捡了天大的便宜,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可是这种时候沈芙又怎么能高兴?
沈芙双手藏在袖子里,面上不显,手指暗自使劲,用力扭了手背上的嫩肉一把。疼得她一瞬间眼红落泪,眼泪流得比沈兰还凶!
沈芙缩了缩肩,看着胆小而怯弱。嘴唇嗫嚅了两下,道:“我,妹妹不敢这么想……”多的话,竟似‘不敢’再说了。
这样刚刚好。冠冕堂皇的话说多了,就显得假了。
屋子里众人心思各异。
是啊,二姑娘一贯尊敬长姐,又性情柔弱不堪,在府里……说难听些,都是被欺负的,风大一些都害怕。又不是跋扈的三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些恶毒的心思。
瞧她,眼睛都哭得肿成什么样了。
沈芙像是被污蔑无处辩白,低声可怜哭个不停。
沈兰见之更加恼怒,恨不得抓烂她的脸。豁然站起来,刚想说什么——
“够了!”柳氏平淡的声音响起,“你们大姐姐正病重,这里不是你们唱戏的地方!”
沈兰嘴一扁,恨恨瞪了沈芙一眼,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沈芙默默擦干眼泪。
这大房的事张氏是一贯不敢插手的,更不可能出来“断个公道”。她是个有眼色的人,这时道:“嫂嫂说得有理,蕙儿身体不适郎中交代了要静养,房间里太多人总归对她身子不好。我这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探望。”
柳氏点点头温和道:“天色不早,弟妹慢些。”
张氏离开后,老夫人身边的郑嬷嬷也提出告辞。
人走了一拨,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芙擦干眼底的泪,这时候一方手帕送到眼下。沈芙顿了下,感激道:“多些母亲。”
柳氏站在离沈芙一步的距离,冷眼看着沈芙接过手帕,抬手,修剪平滑的指甲慢慢慈爱地抚上沈芙的脸,脸上溢出笑容却未曾抵达眼底,声音是一贯的柔和:“芙儿啊,你这些年一直很乖,让母亲很放心。这些小打小闹的小把戏母亲也懒得与你计较。”
见沈芙面色白了些,柳氏掀起唇角继续慢声道:“此后你代替大姐姐嫁去王府,也不要让母亲操心,安安分分的,不生是非,不堕了沈家的脸面,你姨娘的牌位和遗物,母亲自会替你好好保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