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少祭司……”
翠羽声线颤抖,只觉眼前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由得紧盯着台上。
芊芊也不自禁看了眼杯子,里头也不是酒呀,怎么就醉了?
眩术师?他怎么会是什么眩术师?
他明明是巫的后人、是舅舅最得意的弟子、是南照最年轻有为的少祭司……
巫羡云。
“啪”。
少年打了个响指,无数的羽毛和花瓣从天上纷纷而下,他就在这落花和落羽中,脚尖一点,旋飞而起,风掀起他的袖袍,如一只浴火的朱雀般尽情遨游天地。
却在即将触顶的那一霎,风住花尽,少年也急急往地面坠去。
“看,那是什么?”
丝线。
白色的丝线,数不清的万缕千丝,涌动着,缠上少年的手腕、脚腕和颈间。
而他无论撕扯还是打滚,都摆脱不掉这些丝线。
像是有一只蚕在不知疲倦地吐丝,四面八方涌来的雪白的丝线,缠上少年,直到把他层层叠叠地裹成一个茧。
一个雪白的茧。
那茧似有生命那般,躺在那如心脏般搏动,倏地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吊挂起来,悬在一棵不知何时出现在台中央的枯木上。
戴着鬼面,打着赤膊的汉子冲上台。
他们举着火把,围着那枚茧,背着弓箭,嘴里念着诡异的咒语。
忽然大喝一声:“杀!”
“噗呲噗呲噗呲!”
茧上插满了利箭,万箭穿心,雪白的茧由里到外地逐渐被鲜血浸透,成了一个血红色的茧,诡异可怖非常。
“啊!”有人大叫一声。
永安的眼睛也迅速被捂住。
“这是怎么回事?”
“杀人了?”
“这么久没有动静,莫、莫不是死了?”
突然,细微的一声“嘭”!血红的茧身上,像是有灯花爆开,紧接着无数闪着粼粼的红光冲天而起,宛若溅射的火焰。
可若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红光,乃是一只一只细小的蝴蝶。
每一只蝴蝶全身都燃烧着金红色的焰火,飞过湖泊时照亮了湖水,飞到众人身畔,每扇动一次翅膀就会带来一阵灼热。
光时明时暗,万千蝶影中,芊芊眯眼朝台上看去。
只见少年好端端地站在那,身上不见半点伤口。
他的影子投落在后方的帷幔上,令少年的背上宛若生了一张巨大的金红色的蝶翼,正在微微翕动——
从茧子里挣脱后,他全身上下,与之前都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一处发生了改变。
那就是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全新的面具。
那是一张白蚕丝面具,没有五官没有神情,有的只是那样无边无尽的空白。
叫人想到月亮、雪地、灵魂。
一切有形和无形之物。
——破茧成蝶。
这就是他带来的眩术。
……
直到那少年登着小舟,来到宴会当中,一抹红影灼灼流华。
台上空荡荡,哪里来的蝴蝶丝线枯树?
一切不过是眩术罢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好!好!精彩,实在是精彩。”
掌声雷动。
“在下羡云鹤,”红衣少年单膝下跪,手放肩侧,声线干净,若明月照于松间,清泉流淌过岩石,“见过皇帝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皇兄,这个大哥哥好厉害,永安喜欢他!”
“多谢小公主。”
他说这话时朝着永安的方向微微歪了下头,那带笑的语气,与他当初唤芊芊小王女时别无二致,都是那么的温柔宠溺。
“你、你戴着面具也看得见我吗?”
永安非常惊喜,拉住了皇太后的衣袖。
“眩术既已结束,为何还不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太后饶有兴致地发问。
“回太后,因为在下向故乡的神许了个愿,神答应替在下完成这个心愿,但要在下藏好容貌。”
永安:“神拿走了你的容貌吗?”
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明明有面具的遮挡,众人却似乎看见了面具底下,那一抹狡黠如狐的微笑:
“回公主,因为在下的容貌太过完美,随意露出来的话,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翠羽“噗”的一声笑了,“少祭司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呢。”
还是那么爱胡说八道。
芊芊亦是忍俊不禁,却也难免.流露好奇,只因她在他任祭司后便也再没见过他真正的容颜,也不知如今他长歪没有。
这时,身畔锦衣男子开口:
“你就是那个近来名头极响的、天下最顶尖的眩术师?”
“不敢当。”
谢荣:“你摘下面具,本王重重有赏。”
少年:“郡王恕罪,在下不敢违背神明的意愿。”
“不敢违背神明,却敢违抗本王?”
说着话,谢荣反手抽出侍卫的剑。
闪着寒光的长剑朝那少年如离弦之箭般飞去,少年赤红衣袍翻飞,如一只鸟儿般轻盈后退。
剑深深地插.入地面,晃动不休。
锋利的剑刃,准确无误地割断了他脸上的挂绳。
面具咣当跌落,露出了一张……
面具。
翠羽惊讶:“这不是小主人送给少祭司的生辰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