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抬眼向前看去。然其眼眸中,似有一道悲悯的暗色,伴随他再一次出征,埋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幕低垂,半空中月影被风云遮掩,勉强露出些微的银辉,将大地笼在一片深邃的晦暗之中。上党郡边缘,连绵不断的军营灯火如点点星芒,夜风扑面而来,隐约携着血与火的气息。这股肃杀之气,令人心悸。
张述立于山坡之上,遥望着下方营地中层层兵戈,心中却翻涌不安。数年来,他随白起征战四方,所见所闻,早已磨砺得心坚如铁,然今日这一战,却让他生出几分不同以往的隐忧。他瞥见营帐前依次排列的士兵,浑身披甲,冷光在铠甲的缝隙间闪烁,宛如山涧中蛰伏的铁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扑杀一刻。
不远处,白起正亲自巡视阵前,头戴三叉束发银铠,体披西川明纹百花袍,步履稳健,威严凛然。张述目视其背影,思绪翻腾,这位名将已然成了秦国的神话,而自己,似乎也早已被裹挟进了这股血腥的洪流之中。秦国的每一次进兵,皆如急风骤雨,摧枯拉朽。然而,这样的杀伐征战是否真能带来安定?张述心中隐隐泛起疑惑,双目微敛,似是沉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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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身后有兵卒来报:“军师,今日白将军命众人加强营防,准备拂晓之战。”
张述点了点头,示意明白,而后缓步向营地中央走去。入营之际,他恍惚间看见路旁的马车中,几位妇孺和孩童正瑟缩着身躯,面露惶恐,显然是流离失所的百姓,被掳入军中以供操控。张述眸光沉沉,驻足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这些困顿的无辜者。秦国的强盛,赵国的灭亡,背后皆是这些无辜之人的流血牺牲。他略显疲惫地阖了阖眼,心中某种情感似乎在悄然滋长。
行至主帐,白起已坐于中央,身边众将围拢,个个神色肃穆。白起神情冷峻,环视众人,道:“上党郡再度易守难攻,赵军固守已久,今夜更当防备敌军袭扰。我军明晨进攻之际务必快狠准,不给赵军一丝喘息机会。”
众将纷纷应诺,白起面上冷酷中带几分沉思,微微点头,便转身示意张述前来。张述上前,拱手道:“将军,今赵国数年来兵力渐消,然据我所探,邯郸兵力犹未尽撤,赵军极有可能以孤注一掷之势行死守之策。”
白起眉梢微挑,淡然道:“然则又如何?赵军兵力虽盛,然缺粮无援,不出数日必将军心涣散,届时便是我军长驱直入之机。”他目光如炬,透出不容置疑的决心,似这场血战已然胜券在握。
张述点头,退后站定,然心中不安之意却愈发浓重。他心知,白起所言非虚,赵军确已被困如囚,然这种彻底围困的方式,最终究竟带来的是胜利,还是一场更大的灾难?他曾读过《春秋》有云,“攻城之时,毋灭敌之骨”,而今的白起,似乎已然将这一切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