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宝殿上烛光摇曳,佛陀金身明灭不定。
月已过中天,仍有檀香袅袅升腾,诵经声渺渺传来,木鱼一下一下敲打,二十多名和尚盘膝而坐,静心诵念。
面佛之时,他们都忘记了寺外的险境,一心一意地赞颂佛祖。
然而在这超世之地,并非每个人都炼就了一颗超脱尘俗的心。两名身材壮硕的和尚眼神交汇,轻慢起身,悄悄溜出殿外。
殿外守卫看见他们,正要行礼,高些的和尚嘘了一声,低声道:“别打扰师父礼佛。”
另一名和尚接着道:“我们去巡查一番,以防奸人入侵。”
守卫俯身,目送他们离去。
俩和尚挺胸凹肚,大步走到后院,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立即开始抱怨起来。
“师伯怎么还不回来,再过两天米汤都没的喝了。师父也不传信催一催!”
“师父他修为高,可以多挨几天饿,咱们可不行啊!你说,师伯是不是……不敢回来了?”
“胡说什么,师伯的功力远在黑剑圣之上,只要他赶回来,杀黑剑圣如屠一狗!”
“这么大的事情,圣城肯定早知道了,师伯要回来早该回来,这都第五天了……你想想,咱们的二师叔祖不也是威名赫赫吗,但是真打起来连人家一掌都接不住!我看哪,咱们这些师叔师祖虽然都是「大觉」佛陀,但功力都是打坐念经修出来的,空有高深境界,教训几个蟊贼还行,跟黑剑圣这些亡命之徒打起来就远远不够看了……老七,你别太指望师伯,咱们得另外想想主意!”
高和尚虽然没有答话,但神情显然已经有些动摇。
默然了片刻,他开口道:“伱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大师兄干的?”
“八成是!”矮和尚斩钉截铁地道,“不然人家怎么会千里迢迢找上门来?哼,大师兄胆子真是不小,连黑剑圣的女儿都敢抢……”
说到这里,两和尚已跨进了膳房,早有人迎上来,捧上斋饭。
两和尚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都是抱怨饭都吃不饱一类的话,吃完抹抹嘴,随口夸奖了奉饭的那人几句,原路返回。
出了膳房,高和尚继续刚才的话题:“黑剑圣口口声声说是大师兄掳走了他女儿,理由就是有人看见‘白衣僧无定带回一位绝色少女’,但二师兄也是一身白衣,他恰好也救了一个绝色女子回来。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矮和尚想了想,冷冷地道:“就算是一场误会,黑剑圣也不会相信的!除非,咱们把二师兄带来的那姑娘交出去!”
“咱们去劝劝二师兄……”
“二师兄为了那位云姑娘动了凡心,闹得要还俗娶妻,怎么肯舍得交人?而且云姑娘美若天仙,落到沙漠那帮盗匪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二师兄不可能答应的!”
“事关全寺上下的安危,怎么也得——什么人?”
高和尚突然暴喝,矮和尚也摆出戒备姿势,两人如临大敌地盯着树下的一处阴影。
一个修长的人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在两人惊愕注视下,悠然道:“无需紧张,我只是路过的一个旅人罢了。”
“旅人?骗谁呢!”高和尚厉声高喝。
那旅人穿着皂袍,双手笼在袖中,月光洒在他脸上,却被一层迷雾遮挡,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矮和尚本欲出手,突然从中感受到一丝淡漠高远、浩大恐怖的气息,虽只是短短一瞬,却叫他直冒冷汗,动弹不得。
“来——”
“人”字未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中。
皂袍旅人明明那么缓慢的脚步,却一下子就出现在矮和尚面前,掐住了他的咽喉。
矮和尚壮硕的身躯好像失去了重量一般,被皂袍旅人随意提起来。
“我路过寺庙,进来讨一碗水喝,不过好像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高和尚肝胆俱裂。
他是个有眼力的,武技虽不如无定、无方、无妄三位佼佼者,但也是接近玄罡的修为,岂看不出这黑袍人的可怕!
矮和尚与高和尚只在伯仲之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间制住,这皂袍人的功力,恐怕已是「武圣」境界!
‘跑!’
高和尚无视了矮和尚眼中的哀求,果断运功疾驰,人如怒矢拔地而起,眨眼间射出数丈远,眼看就要冲出后院,突然闷哼一声,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头栽倒在花坛下,再也不见动弹。
矮和尚亲眼看见高和尚倒地毙命,面上惊恐之色更甚,皂袍人挟持着他,只随意挥了挥手,就轻描淡写地夺走了高和尚的生命。这是何等可怕的杀人术!
“乱跑乱叫,他就是你的榜样。”皂袍人扫了矮和尚一眼,松手将他放下。
矮和尚又惊又惧,双腿绵软,跌倒在地。他感觉到皂袍人冰冷的注视,冷汗涔涔,想要起身,双腿却吓得不听使唤,怎么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