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米迦勒与楚戈的追逐被米迦勒判定为楚戈必败,没有同归的决意,就没有战胜强敌的气。
秋无际显然不会犯那样的错误,此时此刻,她是秋无际,不是现世那个洗衣做饭画画装修的秋秋。
楚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说此前说“银河泻于九天”是一种形容,那么此刻的天帝眼中,似乎真正看见了璀璨星河,从宇宙之中倒灌而来,那水光潋滟之中的星星点点,仿佛每一颗都是星辰。
天河之水的倾泻,不知是天之击,还是水之澜,抑或水天相接,从来一意。
“轰!”
真武之剑与天帝之剑对撞在一起,银河灌于大地,世间再无颜色,无边无际。
“这是什么剑……”交战的中心,天帝的意念正在蔓延:“此世居然能有朕看不穿的剑意……”
是的。
这是超越此世的一剑。
秋无际忍着体内的混乱绞痛,似有一幕一幕的过往在眼底划过。
奇怪的方格子法宝,佝偻着码字的男人。
电梯,汽车,电视机。
飞架南北的高架桥,空中划过的飞行器。
科普视频中展露的宇宙,浩瀚无垠,所居之大地犹如尘埃。
日非日,炽热之恒星。月非月,反射之光明。
疑幻疑真,动摇了万载认知的世界,孰为真实?
万载探索,求知求我,不过他人笔下供人一笑的故事。
那些时日的道心动摇,那些时日的庄生晓梦,最终凝固在七夕的夜晚,璀璨的烟花之下,有人站在身边,痴痴地看着自己侧颜的目光。
他说,你要有这个信念,你为真实,世界就是真实。
她说,我再也不想挣脱天道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的“人设崩塌”,从此化为小女人秋无际。
无所谓真与幻,无所谓现实与书中。
我为真实,世界即为真实,现世是真,书中是真,我之所悟即为真。
现世是宇宙无垠、浩渺星河,书中是剑意之悟、道境之得。
揉为一处,于是水随天去,终归一色。
秋无际看着天帝,终于轻轻开口:“此剑……我之剑。”
硝烟散去,光芒消敛,世界重新有了声音,有了色彩。
人们这才震惊地看见,天帝眉心渗出了一滴暗红的血珠,暗得几近发黑。
这是灵台受损?
致命么?
堂堂天帝,难道竟真会死于一击之下?就是再被围殴、再伤重,也不应该啊……
“我之剑……‘我’之剑。”天帝喃喃重复了两遍,低声而笑:“都在求‘我’,相煎何急……朕至今没能明白,你们的敌我是不是搞错了。”
秋无际的神色十分苍白,可以看出这一剑也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连悬浮半空都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听天帝这么问,秋无际倒也有些怔忡,却依然摇了摇头:“天道造物,给予你我生命,纵横一生,福寿绵长……反天反天,他欠你什么?”
天帝嗤笑一声,没有争辩。
这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求“我”之人,说这种话简直可笑。
秋无际苍白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自己当初也是差点一剑杀了他,好像说这话是没什么底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青龙破碎,白虎遭囚,朱雀零落,玄武断足……四象何辜?那滔天怨恨,陛下知否?求我与求私之间,陛下怕是有点误解。”
天帝后方楚天歌丢掉断剑换了一把,警戒地看着天帝的背影,暗自调息。听到秋无际的话,他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反派与否的分水岭。大家都想挣脱,但行事不同。
却听天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私?朕生而为帝,掌控两界,言出法随,朕之所欲即为公也,何谓私?你看不惯,无非你不是朕!”
秋无际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笑容,忽然道:“所以他设定了你的好处,你就当作理所当然……然而你羁于这些好处,再也没走出来,始终不过他设定的天帝之心,又如何求‘我’?有哪些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天帝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连楚天歌都怔了怔,暗自沉思。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道尊的叹息:“他身受致命之创,你们却还在和他辩经,却不知他在趁此时休养生息?斩草除根,方得清净。”
始终困着天帝的阴阳图骤然旋转起来,天地熔炉,似炼乾坤。
天帝一声狂笑:“你怕是早有所悟,却想打断我之悟吧……格局如此,反不如一介女流。”
他忽地爆喝,伸手一揽,那悬于虚空的阴阳图竟如实物一般被他生生撕裂,于是一手擎日,一手摘月,乾坤倒转,错乱阴阳。
楚天歌和秋无际都顶不住这狂暴的混乱,齐齐喷出一口血来,抽身飞退。
“朕为天帝,岂能死于小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