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篝火边,等其他人回了帐篷,章雪庭才跟宫家兄弟说起了黎西部的事。
“要不是三年前黎西老蛮王死得突然,他的儿子们闹腾得太厉害,自家先打了几场伤筋动骨的架,如今这个蛮王也不会只剩这点兵力。我们想像今天这样一次就把他们送走,想都不要想。”
章雪庭已经取下了那张眼角、嘴角俱下垂的悲苦老者面具,没有在城中时的礼貌疏离。
他盘腿坐在地上,就着酒囊灌了一大口酒,又把酒囊递给宫尚角:“烧刀子,能让你的脑子转得慢点,不去想那些让你难受的事。”
宫尚角接过来也喝了一口,迟疑半晌,仍是没忍住询问:“昭昭她……”
章雪庭打断了他的话:“她很好,你也不错。你们是一类人,想得太多,心肠太软,又把自己压得太狠。世事逼着你们一步步放低底线,可有些底线,你们觉得你们跨过去了,你们就不再是你们了……”
章雪庭停下了话头,拿木棍扒开碳灰,捡出之前埋进去的十多个拳头大的土豆。
土豆皮烧得黑乎乎的,宫远徵不想要,章雪庭眯着眼睛笑:“别看昭昭在家里食不厌精,那两年行军打仗时,她跟着士兵有什么吃什么。补给不足,树叶草根都吃过。土豆就这么烘熟了,掰开沾点盐,这一点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
宫远徵狐疑地望着他,但到底还是拿黑帕子包了一个,撕开皮,撒了盐,小小地咬了一口。
不好吃,也不算难吃。
章雪庭看着他吃得嘴角沾了黑灰,抬眼一瞥还在等下文的宫尚角,笑眯眯地道:“要是你们都能像远徵这样,除了在乎的,万事不放在心上,家里就不会那么头疼了。说起来,远徵比昭昭更像章家人。”
听着像是夸奖,宫远徵却觉得不对劲。
他咬了口土豆,咀嚼时小奶膘一鼓一鼓的,说不出的可爱。那双望着章雪庭的眼睛却阴恻恻的,像极了盯上猎物的毒蛇。
章雪庭却乐得咧开了嘴,牙齿森白。火光将俊美的五官映照得怪异无比,像是怪物撕去了人皮,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宫远徵不为所动,漆黑的眼珠子在火光下幽光流转,有种无机质的冷意。
章雪庭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宫尚角:“是不是在想,既然不合适,为什么章家没人反对她做这个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