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娘听着,十分安静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在乡野深处的庄园,偶尔会听到一些鸟叫,好让这里的气氛不那么凝重,奥斯汀的口气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这个朋友似乎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柔和的回忆。
他继续说道:“一个宿舍三十张床,我们几个的床很近,任辉哥、戎哥、我、一个闷闷的家伙,还有他。我总相信这是缘分,我们虽然都没爸妈,但是能和他们几个相依为命,也算是很幸运。任辉从小就沉稳,大人似的,总会说出一些很有大道理的话,会在我们差点从树梢上翻下来时候接我们一把,跟着他学他做事,就一定不会犯错。戎哥呢,完全就是一个刺头,谁都管不了他,被教官用铁链子抽,肋骨都开裂了,满身是血,但是还敢对教官词严理正,问候教官的爹妈,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脏话。后来教官把他拉进禁闭室关了一周,出来奄奄一息,我们还以为他活不过来了,结果过了两天自己醒了,一边喊疼骂娘,一边说下次一定报复回来。
“我们一开始都没有名字,床铺边上的编好就是我们的名字。我是三十二,任辉是三十三,戎哥是三十一,我正好夹在中间。这家伙,是三十四,睡在任辉的下铺。他就不像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他晚上怕黑,就去找戎哥一起睡,踩着我的肚子上去,把我和戎哥的床弄得摇摇晃晃,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下铺起来,还能把任辉也吵醒。于是他一怕黑一折腾,我们都没有办法睡。
“倒是那个三十的,那个闷闷的家伙,总是睡得特别死。不知道是睡得沉,还是故意不醒。
“打扰多了,我们反而关系变得比谁都好,他要是哪天不折腾了,我们还不习惯。
“后来年龄到了,大概七八岁,教官会我们去学着做文雀。现在都少了,以前很多的,就是在街头偷人家包的,顺人家东西的,就是文雀,不管是帮派人还是平民,只要值钱的、能换几个钱的,文雀都会看着顺走。任辉和戎哥先学的,也是最先出去做事的。早上四五点,就要被叫出去做事,晚上十一点了,才回来。他们两个聪明,学什么都快,第一次出街就给教官和嬷嬷带回来好多,什么女人的项链,男人的手表和皮夹。他们熟练了,还有余力给我们带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到了年龄我也得去,但是我学不会。到了街上,在别人面前就发愣了,被那些大人当做傻小孩,挡着道的,有几个心善一点的当我是走散了或者要饭的,还打算把我送到差局去。于是我就跑,路都没看清就跑。我心虚,我在偷东西,我不能进差局。我们都以为进了差局就会死的,他们都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所以一天下来我都没有东西上交。
“戎哥不愿意我挨打,他就把他的东西分给我,他说和我平分,我后来才知道他都给了我七八成,然后他替我挨打。
“等到十三四,他们就会教几个看上去有潜力的小文雀,怎么划开人的颈动脉,怎么隔断人的气管,甚至怎么用枪。任辉和阿戎就是他们看好的,后来三十四和三十也被他们训练了,我实在不是这块料,他们就想把我带到东南亚去,那时候那边的土皇帝正好缺人,一个十几岁的人可都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但是能回来的没有几个,孩子们都说是被卖了去开膛破肚,用来做可怕的事情的。
“那家伙在一个晚上把我拉出去,想带我跑。他单纯的,以为逃出去了就没事了,我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不会被抓到,但是后来我和他都被教官带回来了。两个人都被打了之后关了三天禁闭。出来之后,才知道闷闷的三十,替了我。戎哥为此又和教官起了冲突,想把三十留下,被打得皮开肉绽,和垃圾一样被丢在太阳下暴晒,谁都不敢救他,任辉又不在,我们又在禁闭室。
等我们出来了,任辉回来,戎哥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他说要逃,几个人一起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我说不行,我们逃过一次了,还不是被抓回来了。他说那是因为我的出逃太仓促了,这次他们要计划,要不被发现,再逃的远远的,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奥斯汀说着,搓了搓脸,站起来,踩了几下蹲麻了的腿部。
蔸娘看着土地上的那束玫瑰花,愣神地问:“看上去,最后你们成功了?”
“没有。”奥斯汀摇摇头,“还没开始。我们打算逃,要凑够生活的钱,所以我把做文雀的钱偷偷留下,接杀人的单子,也偷偷在死人口袋里找钱。我们只能把钱藏在附近,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可是嬷嬷发现了,她要把我们的钱拿走,告诉教官。三十四这家伙,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激动,他去抢,他大叫着‘不要拿走我们的钱!’他骂他们,手里拿着从厨房偷来的餐刀,在教官手上割了好几个伤口。教官大概也没料到会有这样大胆的小孩,在这座孤儿院里,和他们作对。于是一个教官夺走了他手里的刀子,对着他的脖子,”奥斯汀伸手,在自己的颈侧比划了一下,“‘刺啦’一下。”
蔸娘听得大气不敢出,感觉到无比的难受。
“我们只能看着他,血流了一地,但没有办法。”奥斯汀轻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