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四海的酒醒了一半。
他圆睁着浑浊的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夹起的一大块狗肉半天没放到嘴里去。
刘景容擦干眼泪,重又坐回到汤四海身边,胸脯摩挲着他的手臂,说道:“四海大爷,您这回看清楚了吗?”
汤四海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这么大年纪了,也就只能过过眼瘾了,也不行啊!”刘景容满脸堆笑,打趣道。
汤四海尴尬地回复道:“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们两口子能大吵一架,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二憨子、四狗子、老拐、大秃子、白孩儿?”
刘景容沉默不语,伸手捋了捋鬓角,幽幽地说道:“张德仲他不是人,我也是个烂货!他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不然我也不会找您要钱了,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啊!”
说罢,竟然伏在汤四海的肩膀上轻声啜泣了起来。
汤四海感受到她的额头滚烫,一股暖流从二人身体接触处涌起,迅速传遍全身。
他将狗肉放到嘴里,呆呆地嚼了起来。
他放下筷子,轻柔地抚摸着刘景容的后背说道:“果然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呀!你也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三天以后,我将钱都交给你。”
“真的?”刘景容抬起头来。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当然是真的!”汤四海坚定地回复道。
刘景容的脸颊上瞬间闪过一道邪魅的微笑。
“能按进度付款吗?”她急切地问道。
“啥意思?”
“就是一天付一天的钱。比如今天,这都半下午了,等明天一早先付今天的钱,算下来大概是2万6千600块!”
刘景容计算得很清楚。
“我有8万多块钱,我上午找吴会计打听过了,到银行取现这个额度太大,得提前预约,我已经托她帮我预约了。”汤四海淡淡地说道。
“找她干嘛?直接找我啊,我也会预约!”
“我不是想着人家是村里的会计嘛,懂得肯定比咱多”,汤四海解释道。
刘景容听罢,觉得他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他找刘会计帮忙倒也是人之常情。
他既然已经找了刘会计合计着取钱的事,看来这事有门儿啊!
她不禁心头暗喜,又殷勤地将汤四海的酒杯倒满了。
“嗯,不喝了!再喝要多了!”汤四海酒意朦胧地说道:“下午还要洗澡去呢!”
不多时,刘景容起身穿上了衣服,打开了房门,见到张德仲正颓唐地瘫坐在堂屋门口。她抬脚狠狠地蹬了张德仲一下,说道:“起来!骑电动三轮车带四海大爷去城里洗澡。”
小主,
送走了汤四海和张德仲,刘景容也不及收拾桌子,便屁颠屁颠地去村委会找到了吴胜男会计。
“吴会计,听说汤四海找过您打听去银行取钱的事了?”刘景容陪笑着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吴胜男惊讶地看着刘景容。
“呵呵,没听谁说。汤四海说取钱要做什么用了吗?”刘景容继续问道。
“哦,他说有用。具体做啥用没说。”
“那说是啥时候取了吗?”刘景容追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少瞎打听!关你什么事!吃饱了撑的。”吴胜男厉声喝止道。
“你看你,生什么气、发什么火嘛!”
“你少多管闲事,瞎惦记!谁不知道谁啊。”吴胜男轻蔑地说道。
“哎,你这个姑娘,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啊?谁踩到你的尾巴了啊!还不是仗你三哥的势!”刘景容并不胆怯。
吴胜男白了她一眼,懒得再搭理她。用力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从自己的办公室离开。
刘景容自觉没趣,嘟囔着嘴,念念有词地从财务室走了出来。
“他果然找过吴会计,看来汤四海没编瞎话啊!这事越来越有谱了!”刘景容想到此处,不禁喜笑颜开,迈着小脚,快步走着。
路过村委会的信息公示栏,她再次确认了一遍汤四海的拆迁补偿款和第一批次的过渡费:
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8.48万元!
“再过两天半,全他妈的是老娘的!”
她这样想着,心满意足,身体似乎要拧成麻花。
“我要按摩!”
汤四海醉醺醺地坐在电动三轮车的后车厢里,突然说道。
路途颠簸,上下跳动。
“按你娘的腿!”张德仲气哼哼地骂道。
“我要按摩!”
汤四海似乎没听见张德仲的骂声,眯着眼睛兀自说道。
“我快被你这破三轮车颠簸得散架了!”
“我要按摩!”
张德仲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只得将汤四海拉到了城里的“清梦湾”足浴店。
见张德仲搀扶着一位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进来,花枝招展的服务员表现得并不热情。
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欢迎。”
“我要洗澡,搓灰,按摩!”
汤四海好像在撒酒疯,不可一世地大声吆喝道。
那位服务员眉头微皱,一脸嫌弃,身体微微后撤,冷漠又不失礼貌地望向张德仲问道:“请问老板要做什么项目?”
张德仲眼见这位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穿着紧致,大腿和胸脯裸露在外,不觉尴尬,涨红着老脸回复道:“不是我做,是他做。只问他就行。”
那位服务员微微一惊,随即堆笑着面对汤四海问道:“请问老板要做什么项目?”
笑得很假,毫不掩饰。
汤四海睁开一只眼,打量了这位女子一眼,随即说道:“洗澡,搓灰,按摩!”
那位服务员略显局促,随即镇定下来向两人介绍道:“本店新推出698元150分钟时长的皇家尊享SPA套餐,服务内容基本可满足您的要求,只是……”
“698块?我去你妈了戈壁!这不抢钱吗?景容陪睡一晚上觉也才能抵300来块钱的赌债!”张德仲暗道,随即心虚地拉着汤四海就要往外走。
那位服务员见状一脸轻蔑,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干嘛?你拉我干嘛?”汤四海挣脱了张德仲的手,歪着头正色问服务员道:“只是什么?你把话说完。”
那位服务员只好收敛起嫌弃和厌恶的表情,补充道:“只是以您现在的卫生状况,用水量肯定更大,工作难度预计也更大,必须要加钟或加人。”
“加钟什么意思?加人什么意思?”汤四海粗暴地问道。
“加钟就是延长服务时间,加人就是增加技师数量。本套餐既定的内容是单个技师服务150分钟,您如果做的话,需要单个技师至少服务300分钟;或者两个技师服务150分钟。”
“我明白了,你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我做需要花双份的钱呗!”汤四海不耐烦地问道。
“对的,正是这个意思!”那位服务员坚定地回复道。
“我去你妈了戈壁!双份的钱就是1400块!我家景容陪睡觉得陪近五次才能补上,这尼玛是抢劫,是犯罪!”
张德仲几乎叫出声来,粗暴地拉扯着汤四海就要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我要做,我要两个技师!”汤四海大声吆喝道:“他来付钱!”
手指着张德仲。
那位服务员眼睛一亮,随即满脸堆笑着说道:“得嘞!小红、小紫,扶客人到VIP套房,皇家尊享SPA!”
这次笑得很真实,发自肺腑。
张德仲的心在滴血!
他独自坐在电动三轮车上,静静等待。
“这个老不死的要饭的!等我拿到钱再说!”
汤四海在一左一右两位娇艳欲滴的技师的搀扶下来到了VIP套房。
小主,
芳香扑鼻,触手滑腻,温香软玉,心神荡漾。
他记得她们俩把他扶到沙发上先坐下,接着其中一位技师便走过去往浴缸里放起了水。
接着,他被她们俩扒光了衣服,搀扶着坐倒在了浴缸里。
水气氤氲,水声“哗哗”,不绝于耳,如梦如幻。
然后……
他竟然睡着了!
这也能睡着?
“大爷!大爷!”
汤四海的耳边传来轻柔婉转的呼喊声。
他不想睁开双眼。
“大爷!大爷!妈耶,不会死在这里了吧?”其中一位技师惊恐地说道。
“别瞎说,喘着气呢!”另一位技师机智地说道,“去喊人!”
一位技师便整理了一下衣物,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位技师便领着张德仲走了进来。
他看见汤四海已然焕然一新,像变了个人。
他在床上舒展地躺成了一个“大”字,无比嚣张地酣睡着。
“四海!四海!”张德仲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同时剧烈地摇晃着汤四海的身体。
汤四海悠悠醒转,缓慢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装修豪华的房间里,宛如宫殿,芳香扑鼻。
两位妙龄少女,香汗淋漓,娇喘连连地圆睁着杏眼盯着自己。
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的肩膀吃痛,转头便看见了张德仲愤怒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轻快地坐起身来,发现一条洁白的毛毯盖在自己的腹部和腰间。
浑身轻松,通体酸爽!
像充满了电一样,他感到自己全身重又充满了力量。
他活过来了!
他打了两个悠长的哈欠,聚精会神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弄清楚状况。
在睡着前,他被张德仲用电动三轮车载着,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家足浴店。
他豪横地点了两位青春靓丽的技师,像两位仙子。
洗澡,搓灰,按摩。
698块钱150分钟的皇家尊享SPA服务。
花了双份的钱!
他躺倒在浴缸里,有人用手撩着水,洒落在他的额头上。
有人用毛巾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胸口和后背。
好像还有人把他扶到床上,他的头枕着雪白的、温软的女人的大腿,有人轻轻地按压着他的头皮和脊椎。
然后,他就醒来了!
这两个半小时,他都经历了什么?怎么除了零碎的记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后来用不着张德仲的搀扶,自己便坐起身来。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中,他找到自己的衣服,麻利地套上。
跟在张德仲的身后,走出了房间,自己敏捷地爬上了电动三轮车的后车厢。
在足浴店服务员们笑靥如花的列队欢送声中,声势浩大地离开。
留给她们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
汤四海和张德仲回到家里的时候,刘景容正在家门口嗑着瓜子和四狗子拉呱。
举止亲昵,不亦乐乎。
张德仲见四狗子光着膀子、露出半个腚沟子坐在马扎子上,立刻警觉起来,严肃地质问道:
“四狗子,你又来干什么?”
四狗子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将一小把儿瓜子放到嘴里,大口嚼了起来,一脸坏笑地回复道:
“德仲哥,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要不和景容嫂子商量一下,再还我点钱。”
“你他妈了戈壁干脆住在俺家吧!”张德仲骂道:“你他妈是属驴的吗?都不用休息?”
四狗子不以为意,笑道:“德仲哥,看你说的是什么话,生产队的驴该休息也得休息啊。我昨晚不是休息了一整夜吗?我来了三回,都扑了空。话说,你们两口子昨晚干什么去了?”
“干恁娘去了!你给我滚蛋!”张德仲拿起一把铁锨作势就要打。
四狗子毫不畏惧,坐在马扎子上稳如泰山,冷冷地说道:“张德仲,我敬重你赌债必还,是条汉子,喊你一声哥。我劝你不要冲动,坐过来,嗑口瓜子。咱们好话好说,好好合计合计。反正你欠我的钱剩下的也不多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你也欺人太甚!我不要面子的吗?”张德仲怒道。
“正因为我给你面子,所以才想着跟你好好商量。不然,咱们之间这点破事,我如果宣扬了出去,你觉得你会更有面子吗?”四狗子有恃无恐地说道。
张德仲瞬间蔫了,举起的铁锨不由地缓缓落下。
“我反正是光棍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四狗子补充道。
同时拉过来一条马扎子,拍了拍,示意张德仲坐下。
好好谈谈。
“张德仲,你个孬龟孙,无能狂怒!你怎么不去死!”刘景容眼见着张德仲像泄了气的橡皮轮胎顺从地在马扎子上坐了下来,忍不住咒骂道。
她把手里的瓜子往张德仲脸上一甩,拍了拍手,直接起身跟在汤四海的身后走进了家门。
“你们还欠四狗子多少钱?”汤四海低声问道。
“张德仲这个天杀的狗东西!”刘景容无暇正面回答汤四海的问题,自顾自地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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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切齿,愤怒都写在脸上。
汤四海见她似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淹没了理智,于是停下脚步,转脸问道:“四狗子,德仲还欠你多少钱?”
四狗子闻声定睛一看:“哟,刚没仔细看,都没认出来。这不是汤四海吗?”
“我是你四海大爷!你个鳖孙子!”汤四海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怒道。
四狗子站起身来,笑道:“得,你是大爷!谁不知道你家拆迁领了8万多块钱拆迁款。你发达了,你有钱,你是大爷!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几十年不洗澡的你,在哪洗得这么干净?蜕了好几层皮吧?得花不少钱吧?”
汤四海白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你就说德仲到底还欠你多少钱?”
四狗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欠条:“还有两夜。”
两夜?
汤四海略一沉吟,立刻明白了过来,说道:
“多少钱?!”
“484块5毛!”四狗子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清晰明确,有零有整。
“小钱儿!”汤四海微笑着说道:“德仲,还钱。”
“家里哪还有钱!”刘景容着急地说道:“家都快被这个狗日的败光了!”
说完,趴在汤四海的肩头,“呜呜”哭出声来。
“不到500块钱还能没有吗?”汤四海问道:“我下午洗个澡、按个摩都1000多块呢,是不是,德仲?”
刘景容闻言大惊,如遭雷劈!
瞬间爆炸。
什么?1000多块?
张德仲哪来的钱?!
她狐疑地看向张德仲,不可置信。
张德仲不敢直视刘景容的眼睛,低头不语。
“好啊,张德仲,你有钱故意不还是吧?”四狗子在旁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不……不是的,下午是刷的……信用卡”,张德仲嗫嚅道。
刘景容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嚎起来:
“我的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场面乱作一团。
汤四海走到四狗子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四狗子,你先回去,他们欠你的钱,我来还!
你别把事做绝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四狗子迟疑了一下,为难地说道:“四海……大爷,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一夜暴富,只是你又何必淌这趟浑水。而且……”
“而且什么?”
四狗子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刘景容,眼露精光,不害臊地干笑两声。
“而且什么?”汤四海正色厉声问道。
“我现在也不想要钱,我还是想……”
四狗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张德仲立刻会意,暴跳如雷,厉声骂道:“四狗子,你个狗日的,你他妈没完没了是吧?”
拿起铁锨作势就要拍将过去。
“白纸黑字,你按了手印的!”四狗子将欠条举过头顶,挡在铁锨之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张德仲这一锨终是没打下去。
汤四海一把将欠条扯过,却看见欠条上只写着从1到18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其中1到16这16个数字上面都被按上了血红的手指印儿,17和18这两个数字上却是啥也没有。
啊?这是哪门子的欠条?
汤四海哭笑不得,强忍笑意,问道:“四狗子,你说这是欠条?”
四狗子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屁股,回复道:“是啊!德仲哥欠我的钱,都折算成了景容嫂子陪我睡觉的次数。每睡一回,就按个手指印儿来销账。您看,四海大爷,这不还剩下两次没睡吗?17和18,都还空着呢!”
汤四海直接无语。
恼羞成怒的张德仲脸色铁青,再次放下铁锨,扭过头,闭着眼,叹着气。
“哟,这么热闹呢?”
远处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极有穿透力和辨识度。
汤四海、张德仲和四狗子同时循声望去,却看见二憨子正蹬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走近前来。
……
“你们在开会吗?”
二憨子将自行车驻下,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哟!哎哟,卧槽!这不是汤四海吗?”
二憨子惊讶得非同小可。
“你这个老乞丐,怎么舍得洗澡了啊!”二憨子继续打趣道:“噢,对,四海发达了,现在也是万元户了。”
“闭嘴!你个龟孙!”汤四海壮着胆子怒骂道。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老乞丐。发了笔横财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吗?臭要饭的。”
二憨子不依不饶,直刺汤四海的痛处。
汤四海深知二憨子是村书记吴清风的小舅子,早年间,村西头修高速公路和高铁,他搞来数十辆大卡车,承包了清运渣土的工程,从此发家致富,是村里最早的一批百万元户。
黑白通吃,无恶不作。
手黑得很!
汤四海去他家要过几次饭,都被像臭虫一样撵了出来。
骂得极其难听,不堪入耳。
不好惹,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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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四海掂量了一阵儿,只好沉默不语。
四狗子赶忙给二憨子递上一支兰州,低声下气地凑上前来给点上,笑着说道:“二哥,您来啦!”
二憨子轻蔑地瞥了四狗子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又来讨债?”
四狗子陪笑道:“不敢,二哥。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抢啊!您先来。”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二憨子厉声喝道。
“好嘞!我这就滚!”
说话间,四狗子顺手从汤四海手里抢过欠条,折叠了两下,就要离开。
“慢!滚回来!”二憨子叫住了四狗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四狗子胆怯地回复道,面露惊恐。
“还不快点拿过来给我看?狗日的!”二憨子怒道。
四狗子只好乖乖地双手将欠条端着,交到了二憨子手里。
二憨子随意瞅了一眼,立刻将欠条撕得粉碎,骂道:“老子他娘的上次就让你撕了,你他娘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话音未落,早将欠条的碎片尽数甩在了四狗子的脸上。
四狗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和德仲是拜把子兄弟,景容是俺嫂子,你他娘的老惦记俺嫂子干嘛?是想占我的便宜吗?”二憨子高声吼道。
“不敢,不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四狗子作揖不迭,苦笑道:“只是德仲还欠我五百块钱,这债……”
话音未落,早看见二憨子从胸口掏出钱包,爽快地点出五张红票,扔在地上,说道:“拿了钱快滚!再他妈的让我看见你在这里出现,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四狗子慌里慌张地从地上捡起钱来,攥在手心,千恩万谢地准备开溜。
却被张德仲叫住了:“四狗子,找钱!”
四狗子一惊,笑道:“身上没零钱,回头你去我家取!”
打发走四狗子,二憨子皱着眉头看向汤四海,问道:“老乞丐,你在这做什么?”
汤四海一言不发,找个马扎子坐下。
二憨子看见刘景容瘫坐在地上抹眼泪,立刻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抱起,关切地问道:“景容,你哭什么?谁惹你生气了?快告诉我。”
刘容景挣脱他的怀抱,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娇嗔道:“你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死一边儿去!”
二憨子不以为忤,谄媚地笑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在她肥大的屁股蛋子上轻轻一掐。
张德仲把铁锨随手扔在地上,找个马扎子坐下,点上一根南京。
“这个老乞丐在这干嘛?”二憨子望向刘景容怀疑地问道。
眼神中明显可见的温柔。
刘景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擦干了眼泪,正色说道:“正好,你来作个见证!四海大爷说了,我好好照顾他三天,三天之后,他把领的拆迁款8万多块钱全送给我。今天是第一天!”
二憨子吃了一惊,抬高了嗓门说道:“还有这种事?老乞丐,是真的吗?”
汤四海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他娘的瞥谁呢?我这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喂大黄!……大黄!大黄!”二憨子大声唤起了狗子。
“别他妈的唤了,大黄在树上吊着呢!”刘景容指着一棵法桐树说道。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脑子缺根弦?滚一边儿去!”刘景容生气地重重踢了二憨子一脚,怒骂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少放屁!什么老乞丐,他是你四海大爷!”
没想到刘景容的话对二憨子极其管用,他见刘景容生气了,立刻老实了起来,蒯着被踢疼的腿,谄媚地陪笑。
“四海大爷,景容说的是真的吗?”
二憨子客客气气地问道,像变了一个人。
汤四海“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个头,以示同意。
“你看,是吧?”刘景容立刻堆笑道:“为了伺候四海大爷,今天中午把大黄都宰了下酒,德仲带着四海大爷去城里洗澡刚回来”,她突然顿了一顿,恶狠狠地望向张德仲,说道:“洗个澡1000多块钱,1000多少啊?”
张德仲胆怯地抬头看了刘景容一眼,弱弱地回复道:“1400块!”
“哎呦,卧槽!这他娘的是洗了什么澡要这么多钱?”二憨子愤怒地说道:“你们两口子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刘景容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嘴上却说:“嗨,只要四海大爷满意就行!”
说话间她望向二憨子,朝着汤四海的方向努了努嘴。
二憨子立刻会意,厉声警告道:“汤四海,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你说到的事就要做到,三天之后,哦,不,两天半之后,你如果不按承诺把钱都交给景容,看我不找人打死你!随便找个地方就埋了!你看我能不能做得出来!”
汤四海闻言一惊:别人这样警告他,他可能会当耳旁风,听听便罢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不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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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话如果是从二憨子嘴里说出来的,就不得不郑重考虑了。
二憨子是个亡命徒,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听到了吗?”二憨子厉声呵斥道。
一副眼见就要打人的样子,满脸横肉,咬牙切齿!
汤四海全身一哆嗦,回过神来,轻声回复道:
“知道了”。
二憨子心满意足,一把搂过刘景容,朝着张德仲笑道:“德仲,我晚上有个饭局,需要景容嫂子同去镇镇场子。”
张德仲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搂搂抱抱的两人,嗫嚅道:“今晚……还回来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刘景容依偎在二憨子的怀里,说道:“晚上我还得给四海大爷做饭呢……”
“嗯?四海大爷,需要吗?”二憨子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汤四海问道。
“没事,景容,你去忙就行。
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话音未落,早看见二憨子将刘景容一把抱上自行车后座。
扬长而去。
……
是夜,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汤四海轻轻推开了自家大门。
他家的大门从不上锁。
早已忘了是多少年以前,他酒瘾发作,便取下门锁到桥头商店换了一瓶“烧刀子”。
祖上传下来的铜锁,桥头商店只愿意给他换一瓶。
他明知自己亏大发了,却终是抵挡不住酒瘾。
几天以后,他又来到桥头商店,想再讨一瓶“烧刀子”,却被人打了出来。
打他的人正是二憨子的弟弟三憨子和四憨子,当年这两人还是半大小伙子,如今已然长成了虎背熊腰的壮汉,成家立业了。
都跟着二憨子管理大卡车跑长途。
桥头商店是二憨子的大姐虎妮儿开的,虎妮儿不算坏,但脑袋也不大灵光。
刚一走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恶臭。
刺鼻,上头。
汤四海明白,这臭味非止来源于自己窜的稀,更多来源于没吃完的死猪肉。
这头死猪是他个把星期前在北大荒的一个水塘里发现的。将它打捞上来的时候,多处已经腐烂,爬满了肥壮的蛆,同时散发着恶臭。
汤四海如获至宝,趁着就像今晚的夜色,兴冲冲地驮回了家。
大快朵颐地连续吃了几天。
“四海”,一个轻声地呼唤打破了夜的静谧。
汤四海循声望去,看见两颗白眼珠子和一排洁白的牙齿挂在空洞的窗户框子边上盯着自己。
“来了”,汤四海轻声地回应着,同时快步走进东间屋里。
“吃过饭了吗?”黑暗中,一个声音问汤四海。
“吃过了,吃的正是张德仲家的那条大黄狗。”汤四海意犹未尽地回复道。
那人走上前来,一缕月光拂过,来人正是陆正刚。
“你来多久了?”汤四海问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这太臭了!我吐了三回了,肠子都快吐出来了。”陆正刚不无嫌弃地说道:“被蚊子咬了一腿的疙瘩。”
汤四海说道:“你别乱走动,这屋里到处都是屎,当心踩一脚啊!”
“卧槽,真是恶心!要不换个地方?”陆正刚问道。
“去西间屋吧,那边的屎少一些。”
他们俩便一前一后来到了西间屋。
只见断壁残垣,在夜色中惊悚可怖;屋顶不知去向,抬头就能看见深邃的夜空。地上到处都是砖块和石头。
他们在一大块倒下的墙壁上坐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汤四海问道。
“银行取现都预约好了”,陆正刚信心满满地回复道。
“我想今天晚上就走!”汤四海突然说道:“二憨子也牵扯进来了,我怕过两天不好脱身。”
“二憨子?”
“对,他和刘景容是相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今晚两人说是一起喝酒去了,大概率是搞破鞋去了。我趁着张德仲喝醉了,偷偷溜了回来。”
“照片拿到了吗?”陆正刚关心地问道。
“还没呢,都在张德仲的手机里,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洗出来”,汤四海轻声回复道:“不过,我已经狠狠地羞辱了他们,也知道了他们不少秘密。”
“怎么羞辱的?什么秘密?”
“那条仗势欺人的大黄狗被宰了,这你知道;我今天让张德仲带我去洗澡,花了1400块,要了一盒软中华烟,狠狠地宰了他一把;让他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中午我还让刘景容光着腚陪我喝酒。”汤四海兴奋地说道。
“卧槽,她同意了?!”陆正刚震惊地问道。
“她都能大半夜的来勾引我,给我下套,自己往自己身上泼粪,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汤四海愤恨地说道:“为了我手里的这些钱,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卧槽,这个骚娘们儿,毫无底线啊!”陆正刚感叹道。
“同时,我意外获知了他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张德仲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就让刘景容跟别人睡觉来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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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这么牛逼?都跟谁睡过了啊?”
“我目前知道的就有二憨子,他们俩是长期姘头;四狗子、老拐、大秃子和白孩儿……”
“卧槽,白孩儿和她儿子张风顺是把兄弟呀!这他妈都哪跟哪!这个烂货是老少通吃啊,真是毁三观!”陆正刚惊叹道。
难以置信!
“难道张德仲就甘愿当老乌龟、活王八?”陆正刚疑惑地问道:“他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哪去了?”
“张德仲被刘景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拿捏得死死的。他在刘景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响屁都不敢放一个。劈头盖脸地被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敢吱一声的。”汤四海继续说道。
“卧槽,这么窝囊!原来是纸老虎啊!”
“他大概率是性无能!”汤四海突然想到这一点,补充道:“刘景容话里话外都说他不行!他也并不反驳!”
“卧槽,这个外强中干的狗币玩意儿!”陆正刚愤恨地咒骂道:“我知道这大字报该怎么写了!势必特别精彩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今晚就走!钱先不取了!”汤四海郑重其事地说道。
“啊?不取了?”
“对,我今天早晨找你商量,本来是想好好折磨他们三天,然后找个机会在他们家上吊自尽,临死了再恶心他们一波”,汤四海激情地说道:“在我临死前,要将所有现金都留给你。我怕我死了以后,账上的钱如果不取出来,就都让公家收走了。”
“卧槽,干嘛要寻死?你还有这么多钱没花完呢!”陆正刚惊讶地说道:“不是说好了先玩弄他们三天,我给你买车票,你溜之大吉嘛!我早晨还疑惑,你干嘛这么着急非要把所有钱都取出现金,明明可以先取少量一部分,够你自己花的就行了啊,难道要带着这么多现金跑路吗?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经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全明白啦!”
“我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今天下午,我洗了个澡,按了个摩,获得了这辈子至今为止做梦都梦不到的舒爽的体验,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欲望。”汤四海幽幽地说道:“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活得像个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真好!所以,我不想死了!我要活!”
“行啊,我赞同你的一切选择和决定”,陆正刚笑着说道:“不过,面对那些按摩女郎,你还行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身体机能自然是退化的不行不行的了。但是能看到、摸到、闻到,仍然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啊!事毕,似乎年轻了很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