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日本兵开始挨家挨户砸门,王掌柜忙把铺子值钱东西藏进地窖,让顺子也躲进去,嘱咐道:“不管听见啥,千万别出声,保住小命要紧。”
刚藏好,就听见粗暴的砸门声,几个日本兵端着枪闯进铺子,翻找钱财细软,见着好料子就撕扯下来裹在身上。
王掌柜上前理论,被一枪托砸倒在地,嘴角溢血,眼冒金星。
那一夜,火光映红了沈阳城的半边天,北大营的官兵们仓促应战,可在敌人蓄意突袭下,损失惨重。
百姓们的家门被肆意践踏,财物被抢夺,无辜之人倒在血泊之中,曾经繁华的中街一片狼藉,店铺门板被砸烂,货物散落满地。
而这,仅仅是沦陷苦难历程的开端。
夜幕沉沉,中街那座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戏园子如今一片死寂。
小主,
往常这个时辰,戏园子该是灯火辉煌,喝彩声、锣鼓点能把秋夜烘出腾腾热气。
可如今,雕花大门紧闭,门环上凝着幽微寒光。
那平日里满溢着瓜子果香、脂粉幽韵的场子,只剩一股子冷寂味。
桌椅歪歪斜斜,地上散落着几张戏单,彩墨印字被匆匆脚步碾得模糊,徒留残香。
台上,厚重的猩红色幕布半拉着,戏箱敞着口,凤冠上的珠翠黯淡失色,蟒袍一角耷拉在箱沿。
角落里,老琴师蜷缩着,枯瘦双手死死捂住那把相伴半生的胡琴,好似护住命根子。
他身子抖如筛糠,浑浊老眼满是惊惶,嘴里喃喃:“作孽啊,作孽……”那弓弦偶尔颤一下,发出的呜咽恰似这夜的悲声。
几个年轻的龙套演员,相互依偎在台下长凳上,衣衫单薄,牙关紧咬,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落下。
其中一个攥紧了拳头,关节泛白,脸上是不甘与愤怒,腮帮子因咬牙切齿而鼓起棱线。
林嬉平日总是长衫整洁、笑容和煦,此刻却满脸灰黑,额前发丝凌乱,在后台踱步。
鞋底蹭着地面“沙沙”响,他安抚着自己受了惊吓的姐姐们,让他们在阁楼里藏好。
起身下楼凑近门缝,听着外面愈发近切、愈发嚣张的皮靴声、枪炮声。
林嬉攥紧了铜制把手,回头望向园子,眼中既有对这一方心血毁于一旦的痛惜,更有对前路未知的揪心。
“砰!”一声枪响震破夜空,惊得众人一颤,紧接着是日语的叫嚷、哭号和杂乱奔跑声。
往昔那繁华喧闹、烟火升腾的温馨城镇,在经过一夜的枪炮与硝烟洗礼后,陷入了无尽的死寂与悲怆。
街头巷尾,曾经林立的店铺被洗劫一空,不少老板瘫坐在门口,眼神空洞,口中喃喃着一家老小何以为继。
居民区里,房屋被日军随意征用,百姓们被驱赶至逼仄昏暗的棚屋区,几家子挤在狭小空间。
学校成了侵略者的军事据点,朗朗书声被军靴践踏、日语口令取代。
孩子们失学在家,或帮着父母拾柴挑水,分担重负,或懵懂望着街上耀武扬威的侵略者,眼中闪烁着恐惧与愤怒交织。
就连集市上,也被插上了侵略者的军旗,百姓们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多瞧。
粮价被哄抬,白米白面成了奢望,粗粮杂谷还得靠限量配给,为了几斤苞米面。
林嬉特意换上灰色的粗布麻衣,用锅底灰把脸涂黑,天不亮便混入人群小心翼翼地在寒风中排队。
长队之中但凡有人发出怨言,便会遭到汉奸走狗打骂驱赶。
那人的下场必定是被街头巡视的人抓去做苦力,去干那搬运重物,不时还有皮鞭伺候。
可即便身处这般暗无天日绝境,在沈阳城的隐秘街巷、破旧屋舍间,抵抗的火种从未熄灭。
残阳似血,军旗在街角飘摇,巡逻队的皮靴踩过石板路,惊得百姓们匆忙避让。
林嬉曾是戏园子的小武生,身手矫健,如今身形消瘦却透着股韧劲。
他臂弯挎着个破旧竹篮,里头装着几捧粗粮,看似寻常归家,实则眼神警觉,余光时刻留意着四周动静。
待走到集市边一条昏暗小巷,他一闪身进去,轻咳两声,敲了三浅一深。
不一会儿,好友陈四从阴影中迎出。
陈四身形高大,满脸胡茬,透着几分沧桑,往日也是戏园子司鼓的,现在和有志气的爱国青年一样,怀揣着满腔热血投身隐秘抗争。
林嬉把竹篮往地上一搁,抓一把粮食撒在周边,以防有人靠近偷听,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