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陵岩山,低丘陵地带,晴日无风。
江南省委车队停靠在一个茶场的石子路上。
宗兴邦下了车,来到茶园里,有茶户正在给茶垅翻土。
“老乡,种了几亩茶啊?”
“三亩茶,一年进账一万八。原来这些都是荒丘,长满了荆棘,自从有人种茶发了家,大家看着眼热,就都来开荒种茶园。嘿嘿,我老姜头也搞了三亩。”
自称老姜头的汉子很健谈,他不知道眼前的宗兴邦什么来头,但他有啥说啥。
“哦,需要给村里交钱嘛?”
“交,怎么不交!村队让你开荒挣钱,他一年也得收个块儿八角的吧,一亩地收你五百块的份子钱。”
“不低啊,跟租赁差不多了。”
“哎,人家成立个合作社,提供技术指导不说,还保价收你的茶叶,咱旱涝保收哦,交五百块不亏。”
“哦,你家里还有啥收成?”
“我在山那边没水的山头种了十亩花椒树,一年也能苦个五六万的血汗钱,低处的亩把基本农田种粮食够吃的,不用买,挺好的,我知足了。”
“种茶成本高么?”
“还行,合作社不让上化肥打农药,集中提供沤肥和防虫,说搞什么纯绿色有机种植,有机不有机俺不懂,就觉得这不还是几十年前我们靠天吃饭那种模式嘛!”
“哈哈哈,你理解的大差不差了老乡。村里像你这种户收入的有多少?”
“都比我强,我算少的,当然那些个好吃懒惰的不算在内。”
“哦,哈哈,勤劳致富嘛,啥都不干肯定坐吃山空。”
花厅县领导冒着汗珠赶到场时,宗兴邦已经把附近几里地看了个遍,他拒绝了县里汇报的请求。
“汇报就不听了,我都看到了。附近村镇这种农业模式很好,是农民在能人带领下艰苦奋斗自发摸索出来的,要予以支持并保持下去。路子都是走出来的,判断某件事探索的对不对,不在于它们是否符合我们固化的某种形式,而在于它们的有效程度,在于是否改善和提高人民的生活和收入。”
一众领导忙掏出笔记本要记,被宗兴邦的苦笑打住了。“我的话不要记了,有什么好记得,都是大土话,要记的是像老姜头这些人的话,你们不能老泡在办公室或会议室里闭门造车,得走下来,看看老百姓们的实践创造。我们这么大个省,各地实际情况千差万别,用一个死模式发展农业怎么能行!”
站在田边稍远处的罗汉平看着这一切,他问市委办公室主任鸿浩,“你们书记怎么没来,有什么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吗?”
鸿浩赶紧将罗汉平拉到没人处,一字一句的说道,“罗主任,我犹豫了一路了,再不说我都要疯掉了。田书记不是发高烧,他于昨夜凌晨进京了,车票我给定的。”
“什么!”
罗汉平登时后背发凉,在省委书记还是淮海的地盘上视察的当口,田亮亮撇下一切没跟任何人汇报私自进京的异乎寻常的行动,不说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哎呀,鸿浩啊,鸿浩,你这个同志怎么不早说!你要误了大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一定追责你!”
鸿浩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喃喃说到田书记让我死也不要说啊。
“胡闹,不让你说,你跟省委也撒谎?你马上给田亮亮打电话,问他要干什么!”
罗汉平一路小跑进了茶园,脸上依旧带着笑,“宗书记,有您的电话。”
宗兴邦看罗汉平空着手并没有拿手机愣了一下,旋即说哦,让我去车里接啊。
罗汉平赶紧点头,说对对对,车载电话我忘了说了。
宗兴邦说既然到了马陵岩山了,我们得上山看看景,瞧瞧这乾隆皇帝钦封的江北第一山的风采。
林平带队就先去马陵岩山景区入口等候了。
在车里,罗汉平支走了司机,跟宗兴邦说了田亮亮的行动。宗兴邦也愣住了。
“不是说高烧嘛,怎么还到处跑!你跟沈冰联系,让他把这个情况给顾参书记一块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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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海州我们还去么?还是赶紧回去啊?”
“呵呵,海州不但要去,马陵岩山还是要看,你沉住气。”
“好,这个田亮亮,妈的我都想抽死他。”
一向温文尔雅的罗汉平爆了粗口。把宗兴邦都逗乐了,说如果你的小弟觉得别人给的糖更甜更大就弃你而去跟着别人跑走了,这是人之常情啊,符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一般规律,没有什么大不了。
宗兴邦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他依然跟没事人一样游览了这座江北第一山,甚至在龙泉面前掬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花厅县的书记说,这崖壁上的龙泉今天真给面,他在花厅做了十年书记第一次见龙泉出水。
“嘿,怪了,我翻遍县志也只找到了当年齐魏大战前,龙泉流了一次水,孙膑用此泉洗了一把脸,然后大胜庞涓。今天书记来,这泉又复流了。”
宗兴邦哈哈大笑,说你看的县志准不准哦,这一定是前几日山上积雪融化后从泉里渗出来水,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大家一起洗。
书记招呼,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罗汉平嘿嘿笑,说我们去下一站景点,我记得是一个革命教育基地,宿北大战的前沿指挥所旧址。宗兴邦听了说那得参观参观。
一行人顺着山路蜿蜒前行。
参观完指挥所后,下山时,罗汉平接到沈冰的电话,说田亮亮去了玉河边的一座宅子,那是兆麟的儿子兆子龙置办的私人会所。当天有汪老和田老去那里喝茶听京剧。
罗汉平给宗兴邦汇报后,宗兴邦挠了挠头说来头不小。
“我们去海州,你通知余明和沿海集团的李斯在招待所会和。”
到了山下,天气大变,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