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反驳,只又端出那温顺的姿态，弱声道:「殿下教训得是，欢儿会铭记在心的。」

但这一次，她的温顺却没有安抚到他，只令他倍感不快。然后，他又为这股无端上涌的情绪感到莫名气恼。

他为何要管她能在这宫里头活上多久?只要她没有做出任何辱没东宫名声之事，只要她没把他的事情泄露出去，他并不在乎她的生死。

说白了，她若早点死了，对他来说更为有利。

但他偏偏就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不快极了。

花开尽了便是尽了，她以为还会有赏花者日夜牵挂吗?什么磨不灭的回忆和惦念，都是人们口中的故事，并不真正存在这吃人的宫中。

就算是母后，若非他使计用雪梅折枝勾起父皇的思念，程惜芙今晚仍会留在龙翔宫侍寝,充当后宫的主子，过她春风得意的日子。

人死只会如灯灭,唯独活人才能继续斗争下去。

但他不想和她说这些，不想让任轻欢察觉他起伏的情绪。所以凌承业没有再说什么，只别过脸，再夹了块瑶柱酿节瓜到碗中，沉默地吃了起来。

是他的错，不该和任轻欢谈论凤位，且一再追问。

他只是倦了，放松了防备，突然想知道这个女子的内心是否和他一样自私贪婪,对权位志在必得，才鲁莽地开口问了。

任轻欢说她不贪。他并不相信。

但就算早料到眼前人不会对他坦承自己的野心，也没想到她会以那样真诚的语气，说出那么天真的一段话来，好像她真的相信昙花一现的美丽能够永恒。

渐渐地，凌承业失去了食欲，夹菜入口的速度慢了下来。

任轻欢见状，适时地开口劝道:「欢儿让人备了热水，殿下若累了，梳洗一下便安置吧?」

是的，或者他真该去睡一下，近二十个时辰没有沾枕，使他的脑袋香昏沉沉的，什么事情都想不好。